彼岸灯塔

随着各类比赛项目相继落幕，全国春季锦标赛迎来第七个比赛日，游泳馆内依旧人声鼎沸，而最受瞩目的男子50米自由泳决赛即将开始，这个项目向来是速度与激情的代名词，短短二十余秒的赛程，每一个细节都将决定胜负。

顾辞安在山呼海啸般的助威声中登上第四泳道的出发台，发令枪响的刹那，他如离弦之箭破空而入，水花四溅间已抢占先机，从入水到触壁，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22秒19。

当这个数字在电子屏上定格，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顾辞安摘下泳镜，向看台挥手致意，为这次春季锦标赛画上了圆满句号。

然而，随后进行的100米蝶泳决赛却略有遗憾，宁皓在第三泳道出发势头强劲，前五十米始终保持在第一梯队，但在转身过后，他的节奏明显被打乱，划水力度逐渐减弱，最终以0.4秒的微弱差距与奖牌失之交臂。

触壁后的宁皓双手死死撑着池壁，肩背因剧烈的喘息而不停起伏，选手通道里，顾辞安看着电视屏幕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池水依旧在灯光下荡漾，映照出竞技体育最真实的一面，这里有辉煌的胜利，也有残酷的遗憾，而正是复杂的情感交织，构成了运动员们不断前行的动力。

颁奖仪式结束后，顾辞安在媒体区接受了简短的采访，这才返回更衣室收拾背包，一阵铃声响起，是陆梓轩的来电。

“恭喜阿辞。”电话那头传来带着笑意的嗓音。

顾辞安不自觉地扬起嘴角，“谢谢。你回基地了吗？”

“嗯，刚到。”陆梓轩顿了顿，语气带着歉意，“抱歉，这次不能陪你庆祝了。”

“没关系，正事要紧。”顾辞安指尖无意识地绕着背包带子，“等你放假再说。”

“好，一定补上。”陆梓轩的声音温柔下来，“路上小心。”

挂断电话，顾辞安拎起背包走向场馆出口，暮色渐沉，宁皓和江玖已经等在那里，见到他出来，江玖立刻露出笑容，伸手接过他的背包。

顾辞安快步上前，给了宁皓一个用力的拥抱，“你已经游得很好了。”

宁皓苦笑着摇头，声音有些发哑，“最后还是没顶住。”

“没事，”顾辞安拍拍他的肩膀，“等我们回去一起想对策。”

“好。”宁皓相信，没有什么他们在一起解决不了的事。

回程的高铁上，顾辞安坐下不过片刻就陷入了沉睡，紧密的高强度训练和比赛耗尽了他的体力，他依靠在江玖肩头，呼吸均匀绵长。

江玖僵着身子不敢动，感受着肩膀传来的重量，心里泛起细密的疼，这三个月的连轴转，让顾辞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荣耀的背后是旁人无法想象的艰辛。

宁皓递过一条薄毯，压低声音，“让他好好睡一觉。”

江玖小心翼翼地用毯子把人裹好，调整了下坐姿，让顾辞安靠得更舒服些。

窗外的风景匆匆流去，当列车驶入站台的时候已是黄昏，三人拖着行李走进俱乐部，让他们奇怪的是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宁皓疑惑地推开玻璃门，还没来得及开灯，黑暗中骤然响起热烈的欢呼声：

“欢迎回家！”

下一秒，灯光亮起，彩带从天而降，队员们从各个角落里涌出，瞬间将三人团团围住，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顾辞安被众人高高抛起，每一次下落都被无数双手稳稳接住。

宁皓和江玖趁机退到一旁，看着被这番热情吓到的顾辞安，忍不住偷笑。

教练走过来，欣慰地拍拍两人的肩膀，“辛苦了。”

“我们还好，”宁皓朝着顾辞安的方向示意，“最辛苦的在那。”

宁皓注意到江玖有些心不在焉，轻轻碰了碰他，“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江玖猛地回神，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闹腾了好一阵，教练终于出面解围，“行了，让辞安歇会儿。”

“你们……”顾辞安被放回地面时还有些晕眩，脸上却已扬起无奈但温暖的笑容。

大家嬉笑着散开，簇拥着三人往食堂走去。

庆功宴简单却温馨，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队员们亲手包的饺子，虽然形状各异，却包含着最真挚的心意。

随着夜深，连续征战的疲惫感逐渐袭来，他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竟靠着椅背睡着了。

“嘘——”宁皓示意大家安静。

“看来真是累坏了。”江玖轻声道，和宁皓一左一右轻轻地将顾辞安扶起，生怕惊扰了他的睡眠。

两人将顾辞安送回房间，替他盖好被子，江玖站在床边，看着他恬静的睡颜，无声地叹了口气。

“你也早点休息，”宁皓关切地说，“这段时间都够累的。”

江玖点点头，目送宁皓离开后，独自走向阳台。

晚风微凉，吹散了江玖的睡意，他点亮手机，找到与陆梓轩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顾辞安签约的那天。

「梓轩哥，我想好了，我打算听从你的建议。」

消息发出后，他紧张地握着手机，不过几分钟，手机就震动起来。

「你确定？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会是个很艰难的决定。」

陆梓轩的字里行间还是希望江玖能慎重。

江玖几乎没有犹豫：

「嗯，我考虑了很久，不会后悔。」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我给你发些资料，你慢慢研究。」

文件传输的进度条缓慢爬升，最终定格在100%，江玖依次点开，都是关于运动康复和资格认证的详细介绍，他粗粗地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然后摁灭了手机，揣回口袋里。

晚风吹动江玖额前的头发，这个决定他酝酿了三个月，他知道，以他目前的状态，很难在竞技层面更进一步，与其勉强坚持，不如换一种方式留在赛场，留在他最在乎的人身边，而从现役选手转型成为体能训练师就是陆梓轩留给他的退路。

江玖心想，如果自己的决定让顾辞安知道了，他一定会生气吧？那个总是为他们着想的人，应该会责怪他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

可是江玖顾不了那么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而他选择的这条路，能让他以更长久、更有意义的方式，守护着那个总是把所有人护在身后的人。

“就这样吧。”江玖轻声自语，回头望了一眼的顾辞安房间，转身走进屋内。

夜色深沉，新的选择已经做出，新的道路正在脚下展开，而对江玖来说，无论前路如何，那份想要守护重要之人的心意，永远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