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玛抚摸着松树年迈粗糙的皮肤,它们像苦等游子归乡的老者,那些未成熟的松子便是沧桑疲倦的眼睛。
她靠在树干上,抬头望过漫山遍野的葱郁,唯独对那褐色的果实失神,她也曾几度想得到那样等待她回家的眼睛,只可惜她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她陷进末路途穷的昏夜里,被洞穴的蜈蚣与倒挂成伞的蝙蝠将她吓住,兜兜转转重新回到马路上。她发现自己的通讯工具不见了,有些慌神,时间现在对她而言就是落花流水。
步履匆忙地走着,崎岖的山路如此漫长,蜿蜒到幽黑夜色与浓雾里城市的阑珊灯火中。她害怕荒草杂絮的毒蛇,害怕藏在山林中的野蛮人,害怕那把响彻云霄的猎枪,她是自尊自爱的,只是世界不允许她这样。她不愿再过多唏嘘它的腐朽,只希望赶紧逃脱这松林迷宫。
最后她等来马路尽头刺眼的车灯,她用手肘挡住眼睛,光亮要将她全身覆盖。
灯光消失后,她看见车上走下来位先生,不高,穿着深蓝色的宫廷燕尾服,那领巾如同一抹黄昏的流云系在衣襟。她抬头撞上他狐疑的眼睛,封存游鱼的碧蓝深海略显寒意,潮湿得仿佛要被松林的寂静吹落水中。
约瑟夫·德拉索恩斯“小姐,请问您这是迷路了吗?”
熟悉的话,艾玛蓦然一颤,艰难地从齿缝中发出个“嗯”。
约瑟夫·德拉索恩斯“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
青山绵延的绿衔接成线,连接着他浩瀚无限的遐思,约瑟夫隐约猜到些什么,向前走了两步,观察到那风干的泪痕,藏掖住嘴角的笑意。
面对诡秘行踪的质问,艾玛很想将开膛手供出去,只是她还想保留把柄,尚且觉得这湛蓝眼眸里饱含危险的陷阱。
她只能捏造谎言,或许眼前人是她唯一的出路:
艾玛·伍兹“我跟朋友们出来登山,但是我和他们走散了,可我不记得来时的路了。”
约瑟夫眯了眯眸,笑着没有揭穿她的谎言,因为这片松林并未怎么开发过,也不允许游客登山。他仅仅是礼貌地朝她伸出手:
约瑟夫·德拉索恩斯“这附近是没有计程车经过的,要不我送您离开这深山老林吧。”
那抹笑恰似初春冰融寒溪的暖阳,但艾玛只相信春华秋零,她保持着警惕不敢伸手:
艾玛·伍兹“您该如何自证您是善良的呢,先生?”
下一秒她就得到他的轻笑,他无所谓地转身摆了摆手:
约瑟夫·德拉索恩斯“那看样子您更愿意相信,弥漫着汗臭味的卡车里,那些魁梧的伐木工人的善心。”
他不希求怜悯谁,因为在他向耶稣祈祷乞求慷慨的年纪,就被神邸欺瞒,满腔炙热喷薄的希冀换来张空头支票。
约瑟夫打开车门的前一秒,山隙间传来的狼嚎,她攥紧拳头向前半步:
艾玛·伍兹“等等……”
她深呼吸着。
艾玛·伍兹“感谢您的帮助,先生。”
她没得选择,既然她渴望那场慢性谋杀走向峥嵘,那她就必须先活着走出这片松林。
悄悄捡起地上的石头,以便在危急中留一缕生还之机,她总是不愿意刨开身体把心脏交给别人,可有时不得不这么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