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掌中最后一撮棉花甩向空中,艾玛仍感心意难平,敛起柳眉,赤脚踩在凉地板。她踢开棉花,再度确认门外无人后,踽踽走向逼仄房间里唯一的书桌。
摊开巨大的伦敦区域地图,指纹滑过东南西北,绕进她用红色油性笔圈画出来的地方,将地图一角攥皱。被勒令退学的半个月内,加上暑假她已走遍大半个伦敦,走遍每个他们常去的地点。想起都是些花柳繁华地,她凝眸,冷漠地瞥过抽屉缝隙里的银光,同样倒映在碧波。
而现在,她所匮乏的,是份精心谋划的完美计划。
或许她确实该谦虚地向他请教,悉听尊便了。
艾玛轻车熟路地将地图与小刀收到行李箱里,打开保存在通讯设备里的文件,惊奇地发现自己原先遗漏了杰克留在里面的联系方式。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尘封的“Facebook”,望向寥寥无几的联系人,以及翻到底部许久未上线的故友,屏幕照得她脸庞苍白,不忍叹息。想起小学时的点点滴滴,想起那位来自尼德兰,仅比她大两岁却拥有天赋异禀的女孩,远隔时空耐心地教她拉琴技巧。
可能人家早就离开世间了吧,艾玛默念着这明摆的事实,合掌祈祷。
徜若不是蝴蝶的翅膀生来即缚,她们也该在天堂得以会晤。
她在晨间发出申请,日暮时对方才同意,彼时艾玛坐在窗边,指尖搭在台面指着大本钟,她望向霞光自由的面庞,昏白的忧郁底色皱起叠云,灯影幢幢摇晃在水色。
不知怎的,她似犹生出种乱世相逢的心安。她本不该依赖任何人,这只会让她腐朽,感性从不是她的附庸。
可是现在她就是想找杰克聊聊天,只是指尖悬在空中,难以言表。她平静下来思索着,给出定义,他们算什么呢?殊途同归的陌路人而已。所以最后她只是缝起面具,询问道:「晚好,先生,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
「我想知道,如果事情败露,会影响到你的利益吗?会带来什么麻烦呢?」
只希望施抹的朱砂粉黛,不会被那股绯红的潮水洗刷。为表诚意,她会尝试拔掉尖刺,安分守己地做乖巧的姑娘的。
想起晚餐还未准备好,艾玛赶忙地从墙角挣扎着起来,她可不想逃离前再添一处伤口。步履尚未平稳,就徒留楼梯间慌不择路的脚步声。
“今天的生物实验真有意思,解剖台上的小白鼠实在是太可怜了。”黄昏所要迎奉的第一缕声音,便来自她亲爱的妹妹。莱莎往常习惯于推开门就表露对学校的喜爱,这一美好的代言词,用比答题还要规范的句式辞藻来描绘她的向往。
莱莎朝着艾玛甜甜地笑着,微露贝齿,话中莫名叫人不寒而栗。她也回以微笑,但不难看出颦眉间的冰冷,叫人生厌,事到如今莱莎依旧反感着这副生来即是如此的面孔。
“晚餐准备好了,快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