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在某些时候突然变得很慢,让人想要做点什么,来打破这个氛围,就比如现在。
周言第一次觉得感同身受这个词如此的具象化,这是过去的27年内都没有过的情绪,或许是因为早早的学会了看淡生死,或许是他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想要走进他世界的人。
小孩选了咖啡店最角落的那张桌子,明明此时是明朗的夏季午后,光线却被墙壁挡得严严实实,需要靠镶嵌在墙上的壁灯来作为光的来源。
周言想,这家咖啡店适合转行去开酒馆,毕竟这样的氛围显然只适合收留那些午夜的心碎旅人,实在不是一个疏解心情的好地方。
对面的清瘦少年缩在两面墙形成的夹角里的那个沙发上,耷拉着头,灯照在他额间碎发上,在脸上投下的一片阴影,恰好挡住了眼睛,让周言看不到这双眼睛的主人现在是怎样的情绪。
“言哥……”
“这是我完成的第一张作品……”
“我画了两个通宵……我想着要是得奖了,就把这张画送给你”
“我想给他取名为《光影》的,我不应该纠结的……”
装牛奶的玻璃杯上的水汽,慢慢凝成水滴,顺着杯壁往下流着,在桌子上形成了一摊水渍。
周言就这样一直静静的听着,作为一个原本就没有任何安慰经验的人,这个时候更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句话来。
“小孩,在这里等我。”
好不容易把眼泪忍回去的林屿,闻声抬头却只看见那个抱着外套的男人,头也不回的走向门外。
(原来,他不愿意听吗)
(他好像是觉得我烦了,需要道歉吗)
林屿原本就乱麻麻的脑子里,又加上了一丝纠结。
周言走出门口,下意识想从兜里摸一支烟,却突然发现好像落在了车里,环视一周发现附近并没有便利店。
烦躁,这样的情绪已经很久没有过了,这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倾斜天平,善良的人永远站在轻的一端,直面这世界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
这个道理,周言11岁时就已经明白了。
那时才一夜之间成为孤儿的周言,第一次进入z城的福利院,从小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为什么在媒体面前向来被冠有无私、大义美名的院长会将沉默寡言的他推出去,为那个一直与院长关系密切的孩子顶罪。
明明是那个人,将那只小猫溺在水池里,周言上前解救小猫时留下的爪痕却成了他们颠倒黑白的证据。
他辩解过,怒吼过,但无济于事,没有人愿意相信一个孩子的解释。
院长那句轻飘飘的“父母骤然离世导致性格孤僻、心理创伤,希望大家能够原谅因为胆小而不说实话的可怜孩子。”
明明每一句听起来都是在维护周言,却一句一句、亲手将一个11岁的孩子钉在一根名为“没有家教的问题少年”的黑名单上。
不过,如果不是这样,周言也不会一直像菜市场里角落里被挑挑拣拣的白菜,在两年后等到将他带入正道的周叔。
这一幕好像呀,周言才看到那幅画上的名字不是林屿时,就已经猜到了大概。
不管这事了吧,里边错综复杂的权力网不是自己能碰的,再者说,不过是才认识,哪有这么深的情意值得自己冒险。
“快看,那个黑衬衣帅哥又回来了”
画展角落里的两个小姑娘咬着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