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福宫与宏孝殿虽隔着两道围墙,也不过百十步路,看到王上的乘舆拐过灵秀殿,孙旺早已率领宏孝殿当差守值的四五十个内侍齐刷刷地跪在殿前砖地上候迎。看到乘舆在殿门口停稳,孙旺尖着嗓子喊道:“奴才孙旺率宏孝殿全体内侍在此恭候圣驾。”苏玉盈在乘舆里说了一句:“都起来吧。”众内侍一起应道:“谢王太后洪恩。”便一齐起身肃立。
宏孝殿是个七楹中殿,如今中间隔了一道黑色绒布帷幕,帷幕后头停放着曹明晨的梓宫,前头便是致祭的灵堂。苏玉盈下舆后朝殿里瞥了一眼,但见灵堂中央帷幕之下,横放了好几排祭台,靠里几排祭台上摆满了三牲瓜果祭品,猪、羊都是整头的。最前排祭台上三只斗大的铜炉里,各插了三炷杯口粗细的檀香,殿中烟雾氤氲,挽幛低垂。睹物思人,苏玉盈不禁悲从中来,喊过孙旺,问道:“今儿是先王的三七祭日,灵堂里为何如此冷清?
孙旺答道:“本来有三十多个和尚在灵堂里念《往生经》,听说王太后与王上要来,奴才让他们回避了。”
“和尚们现在哪里?”
“都坐在厢房里休息待命。”
“喊他们来继续作道场。”
苏玉盈说罢,先自领了曹安澜走进灵堂,顿时灵堂里哀乐大作。原来宫内鼓坊司的四十多个乐工都手持笙箫琵琶方响铃鼓等乐器跪在殿门两侧的旮旯里,哀乐一响,顿时加剧了苏玉盈生离死别的哀痛。她由两名宫女扶持,在祭台前恭恭敬敬磕了头,又指导着曹安澜行了孝子大礼,然后绕到帷幕之后,抚着那具阔大的红色棺木,几天来一直压抑着的焦灼与恐惧再也控制不住,不由得大放悲声。紧偎着母亲的曹安澜,心里头同样交织着不安与悲痛,也不停地揩拭着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凄恻婉转的哀乐停止了,苏玉盈犹在饮泣,孙旺跪在帷幕外头喊道:“请王太后节哀,请王上节哀。”
苏玉盈止住眼泪,在宫女的帮助下整理好弄皱的衣裙,补好被泪水洗残的面妆,重新走出帷幕。只见灵堂里头已跪了一大片身穿黑色袈裟的和尚,打头的一个老和尚说道:“昭觉寺方丈明慧,率众弟子恭请王上万安,王太后万安。”
“免礼,”苏玉盈微微欠身,表示对出家人的尊敬,接着说,“还望众位师傅好好为先王念经,让他,让他早升西天,阿弥陀佛。”
说罢,苏玉盈又是鼻子一酸,晶莹的泪花再次溢出眼眶,知礼的宫女赶紧把她扶出殿门,在孙旺的导引下到旁边的花厅里休息。灵堂里头,立刻又是铙钹齐响,钟鼓和鸣,只听得众位和尚跟着一如师傅,先放了几声焰口,接着紧一声慢一声地念起了《大乘无量寿经》。
听到灵堂里传来的不紧不慢张弛有序的诵经声,苏玉盈心中更加悲痛,想起和曹明晨渡过的九年时光,她早已把他当成最亲的亲人。她还记得,当她在成婚前发现自己怀孕了,让人请他出宫一见。告诉他后,他微笑着道:“无妨,以后就让我照顾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会视如己出,这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这些年他真的做到了!后来他为了让她不要内疚,告诉她了他不愿意告诉任何人的秘密,告诉她当时的他确实也需要一个孩子来堵住一些人的嘴,来稳固他的世子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