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苦雨

暴雨落在地面，溅射起一粒粒晶莹的水珠。

紫岚静静地卧在石洞内侧，它瞪起蓝幽幽的双眸，深邃的目光穿透石洞上方垂挂的藤萝中的缝隙，冷冷地投向尕玛尔草原。

距离卡鲁鲁罹难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小狼崽们也按照狼的生理周期断了奶，开始学吃肉食了。这段时间，紫岚就发觉，这个野狼家庭好像没有了顶梁柱，有一种大厦将倾的悲惨。小狼崽们刚满一个月，还不会打猎，完全依靠媚媚提供食物。断乳后的狼崽正是身体发育的阶段，所以它们的食量大得出奇，几乎一顿就要吞食一只成年岩羊。

媚媚已经变成一只单身母野狼了，一只孤苦伶仃的寡妇狼，想要在竞争者众多的尕玛尔草原上养活一窝幼狼，谈何容易啊！大厦将倾一木难支，媚媚现在正是刚刚临产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的低谷时期，狩猎非常困难。一般情况下，母狼一胎生五至七崽，公狼母狼共同养育后代。母狼产崽时不能尾随公狼外出狩猎，公狼就是一窝野狼家庭的顶梁柱。但是现在呢，已经临近深秋，斑羚、马鹿、岩羊、盘羊等食草动物开始迁徒，逐草而徒，傍水而居。猎物越来越少，狩猎也越来越困难。虽然媚媚每天清晨都去山林觅食，傍晚月明星稀才回巢穴，但还是很难猎到肉味鲜腴的大型食草兽，只能拖回雪雉、草兔、树蛙一类只够塞牙缝的小玩意儿，有时更遭，媚媚辛苦一天一无所获，只能两手空空回巢，干咽唾液充饥。

由于狩猎成功率直线下降，媚媚原本油光水滑的紫黛色皮毛开始变得枯涩杂乱，通体紫灰，没有光泽，就像一堆难看的草木灰。它丰腴的身体也日益消瘦，变得瘦骨嶙峋。

紫岚才不管媚媚有多辛苦多消瘦，它只管自己的温饱，只要一看到媚媚衔着食物回巢，它就急不可耐地立刻从媚媚口中抢夺食物。能多吃一口就一口，非要吃得肚皮溜圆才肯罢休。

哼！活该！现在你体会到当初你狼母我养哺你时有多辛苦了吧？这是你上辈子欠我的！紫岚发狠地想。

看到紫岚这般加倍的乞食讨债，媚媚既气愤又纳闷。看看这只狼崽，真是一个标准的小霸王，每次狩猎回来，它总是蛮横地把尾随身后的白琉璃、槲叶、笙歌和朝雪挤并开来，第一个扑在猎物身上狼吞虎咽，宛若饿痨鬼投胎，拼命撕抓啃吃。这可以勉强理解为它的肚子太饿，过于饥馑。但是，令媚媚想不通的是，这只叫醉蝴蝶的狼崽居然不用它帮忙就可以将猎物开膛破腹，并且，掏出猎物内脏的动作居然会那么精湛老拣，仿佛这个本领是与生俱来的。

并且，这只幼狼的性格很孤僻，它不和群，从来不肯和弟弟妹妹一起打闹。

孤独是一种出众的标志，这可以表明醉蝴蝶是一只出众的“超狼”，它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媚媚想。

但奇怪的是，每每它与这个醉蝴蝶的瞳孔对视，它总觉得不对劲儿。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看着这只狼崽，恍惚中它总会把它看成记忆深处的一只讨厌的老母狼——紫岚。

算了，反正不管像不像，醉蝴蝶也是自己亲生的小狼。自己辛苦点，把它养大吧！媚媚甩了甩耳垂，避开紫岚深邃的瞳孔。

秋风箫瑟，层林尽染，一场凄冷忧郁的秋雨降下。逐渐地，天气也变得越来越寒冷。

落叶箫萧，秋风习习，秋雨淅淅。

再过几天，在苍山翠岭间的枫叶泛红时，狼群就要聚集在一起了，对于食物匮乏而又气候寒冷的冬季，野狼只有依靠群体的力量才能生存下去。

石洞外的暴雨还在下，豆大的雨珠砸在树木、岩石和大地上，发出擂鼓般的声响。古河道两岸群山的沟沟壑壑里，响起了山洪倾泻的隆隆声。

好一场凄风苦雨！

紫岚半闭着眼，它的心中，升腾起一个誓言，今生今世，由它来为黑桑实现它为竟的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