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倒在沙发上陷入沉睡的少年，时不时传来轻微的呼噜声。
他实在是太累了。
于此同时。
客厅里多出来第二个身影。
这个身影，手中拿着水果刀。
小心翼翼的，可以看出，是在努力不让自己发出脚步声。
漆黑一片的环境里。
看不清面容的身影，那把水果刀，散发出阵阵寒光。
等终于如愿走到沙发旁边时，上面男孩依旧熟睡。
身影没有再想什么。
举起了手中锋利如初的刀。
正准备把沙发上的男人生命划上句号时，他却及时睁开眼。
大概也是感知到危险的迫近。
身影自然也是被吓得拿不稳手中水果刀，任由其跌落地上。
随着灯被打开。
也算是彻底看清了这个行刺者的真面目了。
地上的水果刀。
“算了……终究还是被你察觉了吗？”
面对男人的发问。
女孩没有给出回应。
她只是沉默。
刺杀计划的失败，也就意味着，再没法帮野阳复仇。
这不禁让雪感到心灰意冷。
甚至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毕竟，这么一弄被发现了。
下场肯定就不用想。
然而，事实却出乎她意料。
眼前的男孩，先是陪同她沉默了一阵。
再把刀拾起。
并且重新递给她。
“如果你一定要为你朋友复仇的话，一定要把我杀了才能平息你心中那不甘的话，那就，来吧。”
项飞这番话，是雪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迅速夺过刀，并且高高举起……
即将看下去的那一刹那。
停住了。
不知为何，明明刚才还能迅速果断，到了此刻，却再次心软了。
“不行……不行的！”
女孩连连后退了几步。
哐啷！
伴随着清脆的声响，刀落地。
“为什么不行呢？我可是杀死你朋友的坏人，留着我的话，也只会祸害更多人……所以，来吧，雪。”
他早就做好了这一刻到来的准备。
隐瞒。
并不会持续多久，这也是他预料之中的。
“不行……绝对不可以！”女孩跪地上掩面而泣，“雪无法对救过自己的恩人痛下杀手！”
“说什么傻话，救命恩人的同时，也是杀害你朋友的仇人吧？”
对于雪内心的极度崩溃。
项飞是看得出来。
要是不复仇的话，就对不起野阳，但要是复仇的话，那就等同于农夫与蛇。
一边是好朋友，曾经对自己许诺过，会为了自己与全世界为敌的好朋友。
一边，则是救命恩人，在命悬一线时救下自己，并且给自己带来欢乐的救命恩人。
啧……
真是让人伤脑筋的选择题啊。
该让人怎么选呢？
这种情况下，不仅是雪，任何人也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复仇，现在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
只需要拾起那把刀，毫不留情的刺入他那躯体。
是这么简单干脆。
但代价会有多大？恐怕难以想象吧？
复仇一时解恨了，日后，却要怀着愧疚度过余生。
做不到吧？也一定会很难吧？
想到这。
让她更不愿意了。
“或许……从一开始，项飞就不应该救雪，从一开始的话，就让雪死去好了，既然能对雪手软、为什么不能对小阳哥哥手软呢？”
这个问题。
让他愣了一下。
并不是想不到怎么回答，而是，不经意的揭开了他心中，最不愿回想起来的创伤。
“为什么要救你……你想知道答案吗？”
“答案？”
“没错…”
男孩语气依旧平静。
雪也开始认真专注的听他诉说。
回忆。
在起初，我也仅仅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父母因为不合导致离婚，各散东西。
剩下我这个被抛弃的可怜人。
………………
在人迹罕至的破落大街上。
衣衫褴褛的少年，无处可去。
冷冰的雨点，更是无情的把他全身淋湿透。
失去家庭后，上天对他的折磨仍未消停，各种路人的冷眼相待，各种抨击他内心的嘲讽。
让他一步一步陷入绝望……
寒风冷雨之中。
他只能蜷缩着发抖的身子，边低头前行。
因为没看前方路的缘故，以至于迎面撞了上去。
摔倒。
溅起地上的大片水花。
“喂！你这个混蛋臭乞丐，走路也好歹给老子长点心啊！”
抬头。
面前是几个面目狰狞的男子，从他们眼神里，少年感觉到浓浓的杀意。
就仿佛，恶狼盯着猎物绵羊。
是那样锐利得让人害怕的目光。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深感抱歉！”
“对不起可没有用呢，你这个笨蛋东西，撞了我几句道歉就想完事了？”
“那你们……”
混混们相视一笑，小秒，便对少年步步逼近。
街头切换到了另一个陌生地方。
少年被粗暴的扔在地上。
雨水，还在从湿漉漉的身上，流淌，滑落下来。
这样的他，显得极为狼狈。
原先那几个混混就已经足够让他胆寒了。
而现在重新爬起来，重新看清楚四周围后。
显然，已经不止几个那么简单了。
至少也有几百人。
这对于少年来说，等同于钻了狼窝。
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被这群恶狼撕成碎片。
惶恐，不安，充斥着他那张被雨水洗刷了无数遍的脸庞。
满心以为，自己肯定会遭遇不测的少年。
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
混混们逮他回来，并不是要杀害他。
无非就是把他锻炼成自己的同类，让他成为这个——毒蛇组织的一员。
初来乍到作为新人的小家伙，总免不了遭受欺凌，冷落。
不过，每次也会吞声忍气。
就这样，跟随着组织，一天天的四处作恶。
在组织里，他算是历经了各种惨不忍睹的训练。
毕竟，需要成为一名合格组织成员，还不是想象中的这么简单。
第一次单独去偷路人财物没有成功，因而回到来惨遭毒打。
第一次公然去收保护费，失败，回来等候他的，自然也是毒打。
第一次单独进去屋内偷财物，失败，依旧砸到毒打……
经历了无数的第一次后。
他终于慢慢的，被组织里的人同化了。
到最后，无论是公然抢东西，还是去偷东西，对于他来说，都早已成了小事。
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小事。
第一次杀人，面对不愿交保护费的居民。
他手中拿着刀，身边一个混混，在他耳边各种怂恿催促。
“怎么？你还是那么没胆量的废物吗？”
“这可是你最后的考试了，一旦不通过的话，死的不是他，而是你咯～”
被身后两混混反押住手臂的中年人，他口中还在各种咒骂。
死的不是他……而是我吗？
既然这样，我没理由把活命的机会让给你…
带着这个想法。
项飞，终于朝着前方男人冲去。
素不相识的……可怜人…
下一秒，便果断决绝的把刀刺入到他身体中。
不，应该是，替罪羔羊。
瞬间，男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
他感觉挺痛快。
该有多久，没有过这种感觉呢？
想起之前的种种，失去家庭后，遭到的不公。
他没有一丝怜悯。
甚至，内心深处，衍生出了一个极为恶毒的词语，活该。
一个妙龄女孩，蹲在失去气息的中年男人身边。
啜泣。
看这场景，他有过心软，但很快的，就被扼杀掉。
心软吗？
多么愚蠢的代名词……
算了吧。
把中年人身上财物收刮出来后，他离去了，随着三两个混混离去了。
剩下独自伤心欲绝的女孩。
临走前，他悄然回头看了一眼。
目光中有些许的自责和愧疚。
但终归还是敌不过那邪恶的念头。
再到后来。
组织里的成员，盯上了某家商场。
带着项飞还有其余五个人去偷财物。
然而，并不是次次都能这么顺利。
被发现。
这时，什么义气不义气的，在他们眼里，早已不值一提了。
各个都为了逃命而仓促逃窜。
项飞在逃的过程中被身后的成员撞了一把。
摔倒。
而那个成员，更是自顾自的早已狂奔离去。
因为摔倒，项飞自然也成了漏网之鱼。
被逮住。
面对围观的路人，议论纷纷。
商场老板大叔，更是要声称不把他揍个半死不让他走。
“他们偷去的东西，我来付钱好了。”
人群中。
多出了一个响亮清脆的声音。
众人，包括被押注双臂的项飞。
都循声望去。
那张脸，是那么熟悉……
他又怎么可能不认得呢？
那天情景历历在目。
甚至记忆犹新。
因为，这个发话的女孩，就是那天，死去的大叔身边那个女孩。
被自己杀害的大叔，跪倒在大叔身边哭得泣不成声的女孩。
他从来都不敢想。
明明和自己算是有着血海深仇的人。
到最后，会来帮自己。
付完钱后。
两人一同离开了商场。
“为什么……”
“诶？”
“你明知道我就是那天那个混混，那个杀害了大叔的混混，你明知道的对吧？”
“没错呢。”
“所以，为什么你还要帮我？像我这种遭人嫌弃讨厌的坏家伙，根本就不值得你去救我！”
“你一定要知道答案吗？”
“无所谓了……”
说这话时，他已经转身，离去。
“因为，阿雅坚信，你还是善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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