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大人自重!”
昌安拔高了声音,屏风倒了,两人之间的隔断彻底没了,一时间两人都袒露在了对方的面前。
昌安的视线死死的落在那人脸上,将那人从眉眼到头发尖全都打量了一遍,最后落在了那人包扎好的,但是仍然往外渗血的右肩上,半晌还是将自己的胳膊从那人手里挣了出来,后退一步,一撩衣襟跪了下去。
“草民叩见太女殿下。”
“太女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昌安跪了下去,匐在那人脚下,叩首行礼。
那人没有说话,她只是木木的将原本抓着昌安的手攥了起来,像是在试图留住刚刚掌心的那份温热。她无声的张了张嘴,却只能无能为力的结束这物是人非的荒唐一幕。
他们两人,一个君,一个民。他见了她,是得三拜九叩的。
那人便是当今女帝膝下长女,白晏静。也是当今太女,日后是要登上大雄宝殿,是九五之尊,旁人不可玷污分毫。
“老师……”
白晏静终于从干哑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不料,昌安反倒身子瑟缩了一下,紧着又是一个叩首。
“草民惶恐,不敢担此称呼。”
昌安声音里掩盖不住颤抖,即便他已经竭力压制,但仔细观察依旧可以看出昌安细微颤抖的身子。
白晏静不说话了,她沉下眼去,用力将昌安从地上拽了起来,因为用力,肩上原本刚刚上好药的伤口又裂开渗出一股股的鲜血。但白晏静却一声不吭,全当伤口不存在一样。
昌安倒是看到了白晏静的伤处,但也不好多说,只能皱着眉顺着白晏静的力起身,少给白晏静造成伤痛。
“你别皱眉。”
白晏静哑声说道。伸手想抚平昌安的眉头,却被昌安侧身躲了过去。昌安躲过去了,白晏静就没有继续,将手收了回来,又回到了那个规规矩矩的模样。
“草民替殿下处理一下伤口吧。”
昌安垂着眼说道。白晏静没有拒绝,昌安就走上前尽可能的放轻动作将白晏静肩头的纱布一层层的解了下来。没了绷带的舒服,鲜血蜂拥而出。昌安也终于看到了白晏静那处伤口。
那是一处不小的创口。
伤口深可见骨,从肩胛骨一路划到了后背。虽然伤口上厚厚的已经扫了一层金创药,但并不能止血,反倒被血浸透,糊在了伤口上。
那的确是狼犬造成的伤口。只是不是犬牙撕扯所致,而是被利爪挠抓所致。婢人拿狼犬的犬齿给昌安看,倒也不算挂羊头卖狗肉。
“殿下,要缝合一下才能上药。”
昌安轻声说道。白晏静点了点头,示意昌安缝合就好。
“可能有些疼的。”
昌安又道,在他的记忆里,白晏静似乎向来怕疼。
“没事,我忍得了。”
白晏静还是一样的语调,平静,缓慢,更像是在安慰昌安。
男女授受不亲,白晏静便背过身去将衣物退到臂弯处,将光洁的后背以及狰狞是伤口全都露在了昌安的眼前。
昌安火燎了银针消毒,串了线却又不敢下手。白晏静的后背是很美的,像是精雕玉琢后的完美无瑕的瓷器,只是拿到伤口过于狰狞,像是一条裂纹毁了白瓷的美。昌安又怕缝合后的伤疤像是一条张牙舞爪的蜈蚣爬在那人身上,增添了摸不去的瑕疵。
“我不疼的。”
白晏静见昌安许久不落针,以为是昌安怕自己忍不了疼,便出声又重复了一遍。昌安回过神来,收敛心思,低声嗯一声,便将第一针缝合进了白晏静的皮肉。
白晏静当真是一声没吭,但昌安的手却抖的厉害。他这半辈子自认为医术高明,就是油尽灯枯,已死之人只要在半炷香内他都有信心能起死回生,偏偏到了白晏静的身上,他那点引以为傲的能力全都灰飞烟灭。他现在完全像是一个不入门的学徒,也就白晏静能忍着,要是换了别人早就破口大骂了。
但也就白晏静能让他这般慌乱到无法自控。
昌安最后还是替白晏静缝合好了伤口,覆上药粉,再绑上绷带,最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起身告辞。
这会儿白晏静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婢人取些金银作为报酬。白晏静给的多,昌安也没客气照单全收,只是他走的匆忙,硬生生弄出了一种落荒而逃的既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