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果要用简短的几个字来形容阎小生这个男生，那答案肯定是――胆小鬼。
由于瘦弱的身材和内向老实的性格，从小到大，阎小生都是学校里被欺负的对象。如今正在读高二的他，意料之中成为了校园混混眼中那一颗最好捏的“软柿子”。
此时正值黄昏，阎小生再一次被校霸和五个混混逼进校园某处僻静的角落里。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他无法反抗，也不会求饶，甚至连哭喊的勇气都没有。他能做的，只有默默地向校霸妥协――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使得学校里的混子们得寸进尺。
关于这个校霸，学校里的同学们只知道他名叫张扬，自幼父母双亡，现在的监护人是他的养父母，可是他养父母究竟是谁，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据说张扬后台很硬，就连校长也怵他三分，更别说那些平常连管都不敢管他的老师们了。
落日的最后一丝余辉也被天边那漆黑的地平线吞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校园里光线昏黄的路灯。阎小生恐惧的脸在路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毫无生气，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他将自己口袋里仅有的十元钱掏了出来，随即就被张扬的大手一把夺了过去。
“这么穷？难怪你穿的破破烂烂，家里捡垃圾的吧？”张扬看了看手里那张皱皱巴巴的十块钱，随即甩手丢在地上，然后用穿着新款篮球鞋的脚重重地踩在上面，把钱慢慢地踩碎。
在周围那几个混混夸张的嘲笑声中，阎小生低着头，默不作声。
“这种衣服……脏兮兮的恶心死了，扒光了吧哈哈！”张扬一声令下，周围的几个混混小弟蜂拥而上，放肆地撕扯着阎小生身上的衣服。这时，一个从不远处响起的女声打断了这群霸凌者的暴行。
“呦……欺负人呐？”那声音说道。
张扬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宽大校服上衣的女生正踱着步过来。她扎着双丸子头，身形高挑，浅褐色女式工装裤下还搭配了一双黑色款匡威高帮帆布鞋。
“没你事儿！趁现在快滚，不然要你好看！”张扬用手指着女生喝道。
“以大欺小……以多欺少……恃强凌弱……欺软怕硬……”女生低着头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这可激怒了张扬，在这个学校里向来只有自己蔑视别人的份儿，哪里轮得到这个小丫头片子？
“你谁啊？找死？”周围的混混叫道。
“高二T班罗一诺，刚转校来不久。”女生顿了顿，抬起头补充道：“求虐。”说着，她开始活动拳脚。
张扬差点儿没乐出声来：“你是来搞笑的吧？趁现在赶紧滚，不然……”
混混们脸上露出坏笑。
罗一诺冷哼了一声没说话，径直走到张扬面前，脱下了宽大的校服丢在地上，露出了里面包裹着黑色的半袖的纤弱身躯。
混混们更加放肆了，坏笑声响成一片，张扬也轻浮地笑道：“哇，你太直接了吧，这就想让我们……”
没等张扬无礼的话说完，罗一诺已经抬腿一脚踢在了他的裆上。伴随着一声惨叫，刚刚还嚣张跋扈的张扬此时双手捂着裆部跪倒在地，挂着汗珠的脸上写满了痛苦。
周围那五个混混都看傻了，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不可一世的校园大哥，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踹跪了？！
罗一诺倒是没给张扬喘息的机会，她左手揪住张扬的衣领，右手纤细的五指攥成拳头，朝着张扬的脸上一拳接一拳地狠砸。
到此为止，混混们才反应过来，他们扑上来想抓住罗一诺，却被她一一掀翻在地。勾拳，鞭腿，插眼，踢裆，抱摔，裸绞……多种街头格斗招数被她得心应手地施用到这几个混混身上，其身手敏捷程度让人难以置信。
俗话说得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这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女生打起架来，真的像不要命一样，下手比这些校园里的混混狠太多了。五分钟过去了，张扬手下这五个混混伤的伤跑的跑，还有一个膝盖被踢伤，倒在地上不停哀嚎。
不远处教学楼里正在上晚自习的同学们都被这角落里的惨叫声吸引，纷纷从窗子探出头来看热闹。
“你给我等着！”颜面扫地的张扬骂了几句，随后也顾不上倒在地上的小弟，自顾自飞也似地逃走了。
角落地的阎小生吃惊地看着这一切。
“你好，我叫罗一诺。”她向他伸出手。
“我……我……阎小生。”他也伸出手，两只手就这样握在一起。
（二）
校外的烧烤店里。
“随便吃吧，我请客。”罗一诺冲阎小生友好地笑了笑，把桌子上大把的羊肉串摆在他面前的烤架上。
阎小生低着头没有说话，拿起一串又一串羊肉串狼吞虎咽起来。罗一诺也拿起一串，可是她却没有吃，只是在手中慢慢转动着这根串上羊肉的铁签。
“你说，这些羊发现自己会被宰杀的时候，它们害不害怕？”罗一诺突然冒出一句。
阎小生停住了，鲜香的羊肉块咬在嘴里却如鲠在喉。
罗一诺没有看阎小生，依旧自顾自地说：“羊羔看着自己的同伴被活生生宰割，却没有反抗的觉悟和勇气，直到自己也被宰杀切割，变成这铁签上的一块儿又块儿闪动着油光的肉……这可能就是它们作为家畜的悲哀吧。”
听到这儿，阎小生把手里的羊肉串放下了，几乎与此同时，罗一诺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把脸凑到他面前，轻轻地说：“你……为什么不反抗？”
罗一诺犀利的眼神让罗小生不敢与她对视。
半晌，她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座位上。阎小生这才偷偷摸摸地看了她一眼，不料竟发现她的眼睛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泪光。
“快点儿吃吧，吃完我把你送回家，顺道给你讲个故事。”罗一诺语气重归友好。
“嗯……饱了，走吧。”阎小生声音沙哑像得一只公鸭子。
罗一诺笑了笑，起身到前台结账。
夏夜的风很清凉，道路旁的街灯将长长的人行街道渲染成暖色调，让人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惬意，也更容易让人敞开心扉。
罗一诺背着手漫步在路上，随意地将校服上衣披上肩膀。在她一旁，则是低头不语默默行走的阎小生。这时，罗一诺开口了。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选择去为你打抱不平吗？”
阎小生摇头。
“因为……你很像他，也很像那个曾经的我。”罗一诺抬起头仰望着朦胧的夜空，整个人陷入回忆当中：“当时的我，和你一样，懦弱不堪，不懂得反抗，在学校一直都是校园霸凌者欺辱的对象。那段时间，我甚至感觉自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和勇气了，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他。”
“他是谁？”阎小生好奇地问道，看来这个话题真的引起了他的兴趣。
罗一诺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幸福的笑容。“他是我喜欢的人。他和我有同样的性格，同样的遭遇，也和我同样的懦弱。但不同的是，他会为我而战，只为我一个人。哪怕每一次都被打的半死，哪怕他弱不禁风，哪怕他每一次挡在我前面却撑不了一秒钟。每当我被学校的混混欺负时，他都会出现，结果……”她扭头冲着阎小生笑着说：“结果每次，我们俩都被打得抱成一团。哈哈哈……”
阎小生也轻轻地笑了。
“后来……我和他形影不离，我也知道了他的名字――小太。那段时间，虽然我们两个都活在学校最底层，但是很开心，很幸福，很有安全感。可是……”罗一诺的笑意渐渐从脸上褪去。
“可是，小太终于还是惹怒了学校里的混混头子。那天，一群混混将正在食堂吃饭的他拽到了学校的男厕所里，他们扒光了他的衣服，在他的身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伤痕和淤青，他们用了最可耻的方式羞辱了他，还拍下了视频……可这一切我都毫不知情。”罗一诺的眼睛睁的老大，晶莹的泪花在泛红的眼眶中打转。
“当我得知这一切的时候，那个曾经一直保护我的男孩儿，已经因为不堪忍受那群人渣的侮辱和虐待，用跳楼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眼泪终于决堤而出，在罗一诺俊俏的脸颊上肆意流淌。
阎小生见状赶紧从口袋里翻出一团皱皱巴巴的卫生纸递给她，她接过来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从那时开始，我就明白，像我这样弱小的人，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是没办法生活的，甚至连保护自己在乎的人的能力都没有。”
“在那之后，我倾尽所有去学习街头格斗，日复一日地练习，跌倒了就爬起来，疼痛了就咬住牙，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好惹的，我为死去的小太而战！”罗一诺的胸口强烈地起伏着，双眼闪耀着炙热的怒火。
阎小生吃惊不小，他未曾想过这个身手了得的女生竟然经历了这样的故事。望着一脸惊讶的阎小生，罗一诺低声说道：“后来，我把那几个欺凌他的人打的半死，那个带头的校霸，眼睛被我戳伤了，两个手腕也骨折掉。那些他们施加在我和小太身上的耻辱，我都要十倍奉还！”
“所以……你……被开除了？”阎小生试探着小声问道。
罗一诺点点头：“嗯，所以我转学来了这个学校。今天傍晚的时候我路过学校里那片树林，正好看见他们在欺负你，不知为何，我看见当时的你，就好像看见了小太一样……所以我帮了你。”
“嗯……谢谢。”阎小生轻声说。两人就这么走着，终于来到了这城市里偏僻的一条小巷口，阎小生的家就在这条巷子里。两人道别后，罗一诺低着头渐渐走远，这时，身后的阎小生突然又叫住了她：“喂……那，那如果我当时并没让你想起那个……小太，你还会帮我吗？”
罗一诺愣了愣：“……当然会啊，我不会容忍那种事在我面前发生。拜拜啦。”她冲阎小生挥了挥手，然后渐渐走远，最终转身消失在街口处。
阎小生站在巷口目送她到视野之外，随后才转身钻进那条黑暗的小巷中。
（三）
第二天早晨，阎小生便找到了正坐在校园里长椅上背单词的罗一诺。
此时的她，依旧穿着那件宽大的校服上衣、工装裤和帆布鞋。和昨天晚上不同的是，今天她清秀的脸庞上还点缀了一副轻简的金属细边框眼镜，上午的金色阳光流淌在她圆形的镜框上，与她丹凤眼中闪烁的星光两相呼应。此情此景让阎小生很难将昨天拳脚了得的她和现在这个文质彬彬的她联系在一起。
阎小生走到罗一诺面前，从口袋里笨拙地掏出一个面包和一盒牛奶递给她。
“早餐……我请客。”阎小生的声音小到听不见。
罗一诺赶紧接过来，向他道了谢。“谢谢你，快上课了，你赶紧去上课吧。”她微笑着说。
可是阎小生却迟迟不离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罗一诺察觉到了，便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对他说：“怎么了？你是有事情想求我？说吧，我能力范围内的一定帮你办到。”
阎小生扶了扶自己高度近视的眼睛，这才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口：“我……我想和你学打架！”
罗一诺惊讶地望着他。
“我想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我不想再挨欺负了！”阎小生的声音越来越大。
愣了三秒后，罗一诺笑了，她从英文笔记本上扯下一张纸，在上面用笔写下了一个地址和联系方式。“这是我家的地址，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以后每天凌晨到学校和我晨跑，晚上下了晚自习就和我去我家训练两个小时，训练完了再回家，周六日也要来我家里，我会教你防身和格斗的基本技巧，你能坚持下来吗？”她将纸折好递给阎小生。
阎小生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接过那张纸装进口袋里。
从那以后两个人便开始确立师徒关系。每天晚上，高强度的训练对阎小生来说就成为家常便饭。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瘦弱的身躯上渐渐出现了肌肉的轮廓，遮住眼睛的头发也被罗一诺用剪子亲手剪短。在他的身上，伤痕比以前更多了，不同的是，以前的伤痕基本出自校园混混之手，而现在的这些伤痕里，由罗一诺造成的伤痕占据了越来越大的比重。
多少次晚自习放学后，遍体鳞伤的阎小生想方设法逃回家去，却总是被突然出现的罗一诺逮住。有一次为了锻炼阎小生的勇气，罗一诺竟然带他到屠宰场体验亲手杀活羊，当他将手里紧紧握着的那把尖刀刺进羊的身体里时，他哭了，她笑了。
一个月后。
学校已经放学半个小时了，可是罗一诺还是没有等到阎小生的踪影，这让他不由得担心起来。直觉告诉她，阎小生应该是又被学校里那些混混给截住了。心急如焚的她跑回校园四下寻找阎小生，终于在经过一间杂物仓库的时候，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辱骂与殴打的声音。
“哐”，门被罗一诺一脚踹开，只见里面聚集着十多个人，他们正围成一圈，在这个圈的中间，还趴着一个脸上血迹斑斑的男生，这男生不是别人，正是阎小生。
“都给我滚开！”罗一诺吼道，声音足以震慑在场的所有混混。混混们见到罗一诺，就好像耗子见了猫，看样子他们都知道罗一诺的厉害。
这时人群之中走出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生，他剃着寸头，耳朵上还打着耳环。“罗一诺，还记得我吧？我是张扬……哈哈。”那天晚上落荒而逃的张扬此刻又出现在了罗一诺面前，还带着更多的混混。
罗一诺没作理会，她径直走到阎小生跟前把他扶在背上，然后背着他朝仓库外走去。眼看要走出门，两个混混却走过来挡住了门口，同时，张扬那熟悉而阴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罗一诺，你教的不错啊？我今天本来没想动他，只是想羞辱他一下，可想不到你竟然教会他还手了？能让阎小生这个窝囊废还手，你还真不是一般人。不过，如果他不还手，我没准还会放过他呢……”
“那天你踢伤我之后，我就留意打听过你，知道了你的故事。罗一诺，你身手了得，之前在那个学校因为打伤校霸被开除，我很欣赏你。不过，我希望有机会的话，我可以，从头到脚……仔细地欣赏一下……呵呵哈哈哈哈……”
张扬挥了挥手，那两个挡在门口的混混随即闪开。罗一诺就这样背着阎小生，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人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医院。帮阎小生垫付了医药费后，罗一诺联系了他的母亲。半小时后，他那两鬓斑白的母亲赶到医院，望着昏睡在病床上遍体鳞伤的儿子，这个饱经沧桑的老母亲已然老泪纵横。
罗一诺伸出手去想安慰一下阎小生的母亲，却被他的母亲一把将手甩开。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阎小生母亲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我儿子在学校老实，平常只是挨一挨欺负而已，没大事儿的！都是结交了你这种狐朋狗友，才惹了这种事！你还每天教我儿子怎么打架……这下可倒好，你满意了吧？你滚！我儿子认识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罗一诺做梦也没想到阎小生的母亲会说出这种话，她反驳道：“阿姨！您为什么要怪我？您怎么不如怪那些打你儿子的人？您不知道您儿子平常在学校被欺负成什么样子，您就想让他一直……”
“他会习惯的啊！”阎小生母亲尖利地吼了一声，彻底震住了罗一诺。
“我儿子会习惯的啊……习惯了就没事儿了，习惯了被人欺负，就没事儿了！我们家不是什么有钱有势的家庭，不能惹那些学校里的骄横子弟啊！惹不起啊！你教他什么反抗，什么尊严，到头来还是会伤害他啊，会让他把那些坏学生惹怒的啊……”阎小生的母亲哭成了泪人。
罗一诺不记得她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只知道阎小生母亲的话让她委屈地哭了一路。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望着窗外城市冰冷的夜色，罗一诺一拳将那折射着自己可笑模样的窗户打碎。
疼。
（四）
听到刚回家的母亲带来的“好消息”时，阎小生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
阎小生的妈妈替他把转学手续办了，他的新学校在一个更大的城市里，有更好的教学设施，更没的教学环境，可能……还有更友善的同学。
却没有她。
此时距离阎小生出院已经过了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他一直躺在家里养伤。母亲切断了他和外界的一切联系，仿佛门外的世界到处都是吃人的恶魔。
因为这件事，阎小生冲着母亲大发雷霆，可是当他看见自己的母亲委屈地流下眼泪时，阎小生又开始不知所措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内疚感和罪恶感狠狠地折磨着他的心。
也许，有些人真的适合这样逆来顺受地活着吧，其实……这样柔软地活着，也少了很多麻烦……阎小生这样想着。
三天后，阎小生拖着行李箱，跟着母亲来到火车站的候车室里等候列车――那是通往新生活的列车。
就在阎小生低着头发呆等待检票的时侯，他的手机响了。
很少会有人给他这个透明人发消息，所以他很好奇地掏出了手机，结果发现是罗一诺发来的一条视频。
他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
在坏这忐忑的心情点开视频后，画面里呈现出的却是一片黑暗。不过很快，画面就亮了起来，呈现在阎小生面前的景象，更是让他吃了一惊。
画面显示，这个视频拍摄于一个仓库中，仓库里保守估计站着二十几个混混。这仓库阎小生认得，就是那天被张扬和他手下的混混围堵殴打的那个仓库！
在仓库的中间，是一个衣衫残破的女生坐在一张椅子上。女生的双手被牢牢反绑在背后，双脚也被分开捆在椅子腿上。她俊俏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淤青和褐色的血迹。阎小生当然认得那张脸，正是这张脸的主人，在他最困难的时刻挺身而出――她是罗一诺。
这是，视频里传来阴森的笑声，一个高大的男生从黑暗里走了出来，这男生正是叼着香烟的张扬。
“阎小生！挺长时间见不到你了，是不是要转学了啊？”张扬冲着镜头说道：“如果你就这么走了，你的这个喜欢替你出头的好朋友，可就没好日子过了……啧啧啧，这么好看的脸，被打成这样，多可惜……”张扬的大手在罗一诺倔强的脸上肆意抚摸着。
“罗一诺？别痴心妄想了，你看错人了，阎小生根本不可能回来救你，他马上就要转学了，开启一段崭新的生活，只不过他的生活里，再也没有你了……”张扬趴在罗一诺耳边低声说着，嘴脸越发丑恶。
随后，镜头拉近，画面上只能看见罗一诺伤痕累累的脸。“有什么话对阎小生那个懦夫说吗？”张扬的声音响起。
“阎小生，我没事儿，你不用担心我，我自己可以挣脱，可以把他们所有人都打趴下哈哈，你走吧，别担心我……不过你要记得，到了新的学校，要勇敢一些，多交朋友，不然……不然会有很多像张扬这样的人渣败类欺负你……我相信你，记住，你为自己而战！”
罗一诺故作轻松地面对镜头说着，眼角的泪却抑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在这之后，镜头拉远，只见张扬坏笑走近罗一诺，将她的嘴用胶带封住，然后开始对她上下其手……
视频到此为止。
坐在候车室里的阎小生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他攥紧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被泪水模糊的双眼死死盯着手机屏幕里的罗一诺……
不――！
阎小生终于发出了愤怒的吼声，将候车室里的乘客都吓了一跳。他的母亲赶紧凑过来询问，得到的却是阎小生愤怒的注视。
“小生，你不要这样看着妈妈啊……你知道妈妈有多辛苦吗？妈妈只是想让你平平安安的……”
“住口！”阎小生大声喊道。
看着眼前再次流泪的妈妈，阎小生鼓起勇气说道：“妈，我知道你疼爱我，怕我出事，可是，这个世界，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美好啊！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我不想永远当弱小的一方，只能委曲求全地过活。曾经的我，一个朋友也没有，我就是学校里最不起眼的一个，我是所有人眼中的笑话。可是直到那天，罗一诺出现了，她成了我唯一的朋友，她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希望！她曾经告诉过我，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为之战斗，现在我知道了，我的人生，应该为尊严而战，为她而战！”说完，阎小生头也不回地跑了，任凭母亲在他身后哭喊。
“小生……火车马上就来了，马上就检票了，你去哪儿啊……”
“回来吧小生，我们马上就能开始新生活了，去新学校啊……”
“小生……”
“对不起，妈妈。”阎小生强忍着眼泪，一边跑着，一边自言自语道。
一个小时后，阎小生如约而至。
望着被绑在椅子上虐待得遍体鳞伤的罗一诺，阎小生怒火中烧，他用手指着人群中那个熟悉的面孔，大声吼道：“张扬！我要和你单挑！”
在周围二十几个混混的哄笑声中，张扬走了出来，他脱掉上衣，露出健壮的身躯。“来啊，窝囊废，让我看看，你究竟有什么能耐？”
阎小生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停颤抖的双腿，他深吸一口气，双眼看向了罗一诺，发现罗一诺哭红的双眼也在看着他。
他突然冷静下来了。
“罗一诺，谢谢你教会我反抗。今天，不管我会不会让你想起小太……我都会为你而战！”阎小生望着罗一诺，认真地说。
她泪眼婆娑。
（五）
在脸上重重挨了一拳之后，阎小生强忍疼痛开始思考战术。他深知自己不是罗一诺那样厉害的格斗者，没办法灵活地使用各种技巧，而且他和张扬的体重差距过大，如果近身，必定会被制服。
这时，当初在罗一诺家训练的情景一幕一幕地在他的脑海里过映。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阎小生对着橡胶人偶练习勾拳，坐在一旁吃葡萄的罗一诺突然叫住了他。
“喂，你这么练没意义的。”她淡淡地说。
“为什么？”已经汗流浃背的阎小生有些不服气。
她放下手里那串葡萄，走到他面前：“谁会站在那里让你打啊？如果你不改变你的这种出拳习惯，那以后肯定要吃亏的。不信你来打我。”她挺直身子。
阎小生犹豫了几秒，终于还是出拳了。罗一诺侧身躲过，随即在他的肋部还了一拳。
“啊！”他吃痛地叫道。
罗一诺得意地拍拍手：“看，你不要觉得对手是傻子，对手也是会躲的。想成功击中对手，需要你动脑子思考。你要学会声东击西。”话音刚落，她伸手就朝着阎小生头部招呼过去。他连忙抬手格挡，罗一诺随即提膝朝他暴露出来的腹部撞去。
“呕！”阎小生又是一声。
“要会使诈，然后集中全部力量，朝着要害猛攻！这就是为什么我力量不敌那些混混，却能一打五。”罗一诺拍拍阎小生的肩膀，重新坐回去，从果篮里拾起一颗葡萄扔给他。
“尝尝，特别甜，嘻嘻……”罗一诺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砰”一声，阎小生的脸上又挨一拳，这一拳把他的近视镜打碎飞出去老远，剧痛将他从过往温暖的回忆里抽离出来。看着他腥红的血淅淅沥沥地从鼻子里洒在地上，张扬得意极了，不停在阎小生的面前跳来跳去，不时还摆出一副格斗的架势。
阎小生冷哼一声，胡乱擦了两把鼻血，然后突然一个前滚翻闪到了张扬的身后！
张扬未曾料到阎小生还有这一招，他赶忙回身，结果裆部猛挨了阎小生一拳。张扬本能地双手捂住裆部，将神经密和毛细血管密布的脸暴露了出来。
阎小生瞄准张扬脸上那对儿惊恐的眼睛，伸手便插了过去――这当然不会弄瞎对手，不过却可以让对手紧闭双眼，从而达到暂时剥夺视觉的作用。
果然，在人体的应激反应作用下，张扬的眼睛在阎小生手指到来的同时紧紧闭上，阎小生抓住机会，双手扣住张扬的后颈将他的头部拉低，然后提膝猛撞其鼻子。顷刻间，张扬的鼻血也喷涌而出，不仅如此，他的鼻梁骨也被阎小生的膝盖撞断，剧烈地痛感让这个缺乏教养的男生发出刺耳的哀嚎声。
周围的混混们都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这一切，他们未曾料到这场格斗会是这种结果。不过，阎小生知道，现在自己还无法威慑这群混混，如果此时不佯装倒地，那群卑鄙的混混就会冲上来把自己打死。
于是，阎小生假装自己也受了伤，他向后跌倒在地上，喘着粗气朝着罗一诺的方向靠过去――这相当于给这群混混和张扬吃了一颗定心丸，让他们感觉胜券在握。
果然，张扬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鼻子，恶狠狠地盯着倒在地上的阎小生。确认阎小生没有还手的力气之后，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张扬竟然做出了这种低级且破绽百出的攻击方式――他张开四肢，疯了一般扑过来。
中计了！阎小生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他瞅准机会一个翻身躲开了张扬那快二百斤身躯的猛砸，只听“咣”一声巨响，张扬扑了个空，整个人重重砸在了地上。
没等张扬疼的叫出声来，阎小生忙压制在他身上，从背后死死勒住张扬的脖子。随后，阎小生把他从罗一诺那里学到的必杀技――十字固牢牢地施加在张扬的身体上。
所谓“十字固”，即：主动方与被动方身体成十字形交叉，主动方的两条腿分别在被动方的颈部与胸部，使被动方的一只手臂穿过主动方的裆部，主动方用双手将被动方的手臂压在胸前，并用力挺跨，使被动方屈服。
眼看着张扬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在场的混混纷纷凑上去想攻击阎小生。阎小生见状大吼道：“我看谁敢过来动我和罗一诺！再过来一步，我就把这人渣的手臂掰断！”说罢，阎小生稍一用力，凄惨的哀嚎声就从张扬的喉喽里传了出来。
这群涉世未深的混混说到底也都是和阎小生年纪相仿的孩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经过阎小生这么一吼，他们一个也不敢上前。
这时，仓库外响起了尖锐的警笛声，片刻之后，红蓝闪烁的警灯灯光便包围了这间仓库。
阎小生微微一笑，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当时没有被愤怒和孤勇冲昏头，而是在跑出火车站后立刻理智地选择了报警。
看着冲进屋子里的警察们，混混们这下傻了眼。阎小生见警察已经控制了现场，便长舒了一口气。他扭头去看身后椅子上的罗一诺，发现她早就哭得不成样子。
想起罗一诺受到的虐待，阎小生狠命一使劲，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张扬的胳膊应声折断。
惨叫声回荡了整片校园。
（尾声）
漫长的暑假过去了，开学第一天的校园里满是前来报到的高一新生。望着这群对未知的高中生活充满憧憬的学弟学妹们，坐在校园里长椅上的阎小生愉快地笑了。
他看了看手表，才发现快上课了，这才起身朝着教学楼走去。在经过那个熟悉的角落的时候，那种曾让他心如刀割的嘲笑和辱骂声再一次飘进了他的耳朵。
只不过，这次待宰的羔羊不是他。
他调转步头走向了那个角落。
“呦……欺负人呐？”小生的声音将正在施暴的学生吓得不轻。
“你谁啊……”带头的混混气势汹汹地走到阎小生面前：“别多管闲事，不然叫你好看！”他在阎小生面前挥了挥拳头。
阎小生微微一笑。
十分钟后，迟到的阎小生跑进了班里。
“站那儿！”正在讲课的班主任把阎小生叫住：“阎小生，你都高三了，怎么还迟到呢？现在学习任务多紧啊……对了，给你介绍一下你的新同桌，这学期从T班转来的罗一诺同学。”班主任说着，指了指坐在阎小生旁边座位上的她。
阎小生吃惊不小，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刚坐在座位上，罗一诺就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道：“徒弟，你刚干嘛去了？师傅我特意转班过来和你同桌，你怎么也不提前恭候一下？”
“额……师傅，我刚才路过那里……算了，我就这么说，要是我把别人的鼻子打出血了，流很多血的那种，得赔多少钱？”阎小生尴尬地回问。
“那他鼻梁断了吗？”罗一诺赶紧追问。
阎小生略加思索：“嗯……没有。”
“那赔什么钱……”罗一诺白了阎小生一眼。突然她仿佛想起了什么，又凑过去问道：“那你这次又……为谁而战了？”
半晌，阎小生红着脸从嘴里憋出一个字：“你。”
两人相视一笑。
―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