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师看着周言之洗碗，也发现他洗碗的时候一些细节和她儿子真的是一模一样。
周言之那些年看过许梦生做任何事情，陪他拖地、洗碗、打暑假工、写作业、看他做饭、陪他们一家散步、听他们一家人的聊天内容……
有时候不是他在学，只是他把烂熟于心的一切都展示出来了而已。
他身体里住着一个只属于他的许梦生。
“你告诉阿姨，当时，你是不小心从阳台上掉下去的吗？”
周言之的脑海里闪过女人的尖叫嘶吼，闪过少年的撕心裂肺，闪过女人的惊慌失措，闪过少年脑海里一瞬间划过的念头：兴许死了就能见到他了……
“对啊，还好没死掉。”周言之笑着说。
周言之已经不再是两年前那个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就把人看不懂孩子了。赵老师看不懂他，只是心里隐隐约约有个想法。
周言之要走的时候赵老师给了他一个纸盒子，看起来有20立方厘米大。这是第一次赵老师给他东西。
“这是，生生的一点东子，关于……他和你的。”赵老师仍旧无法平静自如的提到那过去一点点和许梦生有关的能让她崩溃的东西。哪怕是之前的身高，拖鞋，就连这个和生生有莫大联系的人出现她都平静自如，可现在，她就好像装水的袋子压强到了极致，喷发出来。
“我找到了快两年了 一直没给你也是因为心里还怪着你……想着，让你多痛苦一分，我心里会不会好受些……”赵老师叹叹气，眼泪止不住。
哪怕法医尽全力没让他们看到孩子的尸体了，可终究还是要看的。
看着孩子的样子，好长一段时间里赵老师都想不起来生生笑起来的样子，哭的样子，生气的样子。她总是半夜起来一遍又一遍的翻孩子从小到大拍的照片，把孩子的脸仔仔细细看完一遍，看完哭一次看完哭一次。然后想，原来生生笑起来是那么好看。
周言之接过那个箱子，打开之后入眼的便是一本眼熟的书。曾经被他送给许梦生作为17岁生日礼物的《彼得潘》，这本书的第一页好被周言之画了一只属于他专利的猫咪。
如今它被完好的装在一个透明塑料袋子里，色泽如新。
十五岁的周言之是一个能玩绝对不看书的小伙子，每天的愿望都是，学校的水管爆炸掉，淹没整个学校，然后放假！但他要送给许梦生的书他都绝对看过且觉得无比有意思。
许梦生收到这份礼物的时候特别惊喜，笑着说：“心有灵犀一点通，我最近刚想看这本书呢！阿言就送来了。”
周言之得意洋洋，闭口不言是他一不小心听到了许梦生和秦泺的谈话。
许梦生爱不释手看着《彼得潘》赏了周言之一个捏脸：“阿言也看过了这本书啦？”
周言之点头，但他没怎么看懂这本书，于是他赖着许梦生要他答应自己得了空就给他讲解讲解这本书到底在讲什么。
许梦生自然是答应了，他撸猫一样捏着周言之的后脑手翻着手里的书，侧脸的认真让周言之有些恍。
周言之趴在桌子上问：“许哥，你以后要考哪所大学啊？你上了高中变得好忙哦……比我这个初三的还忙诶……”
许梦生忍俊不禁：“因为我要高考了呀，阿言想考哪里？我看你理科学得比文科好，以后要学理科？”
周言之知道许梦生学的文科，摇着头：“不要，我要学文。”
许梦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看了看时间刮刮他的鼻梁对他说：“好啦，去洗个脸，整理整理衣服，许哥带你出去吃饭。”
周言之咦一声：“今年阿姨不在家给你过吗？”
许梦生道：“她说看你十五岁了，想带你出去吃饭。”
周言之：“哇！”他立马跳下床去对着镜子整理衣服：“许哥，我这身打扮合适吗？”
许梦生拿了钥匙车卡把人提溜起来往外走：“合适合适！阿言长得好看 穿什么都合适。”
那个生日，是周言之陪他过过最奢侈的一次生日，那天他们去游乐园疯了半天，还去坐了一把刺激的过山车。周言之吓掉了魂，许梦生看着他笑了好久，没有一声笑是笑他胆小，只是他的尖叫声和他上车前的豪言壮志实在太反差。
最后的最后，许梦生递给他一支冰淇淋，送他回家的路上，他俩还见义勇为了一次。周言之少年心性英雄梦膨胀，要不是许梦生拽着他他感觉自己能像电视剧里的少侠把人追到打趴下！
被欺负的女孩子得了许梦生的一件外套，用许梦生的电话报了警通知了家长，便慌不择路的跑了。
周言之表示，感觉自己长得丑了把人吓跑了 。
许梦生哭笑不得：“你呀你呀，你这张嘴哟！人家刚被人欺负了，咱们又是两个男的，她害怕一下怎么了？”
周言之这时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冰欺凌掉了，等他嘴皮完之后就哭嚎，许梦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被他拉着转了大半圈找到一家24小时便利店重新买了一支才罢休。
周言之一边抽泣一边哼哧哼哧咬冰淇淋，许梦生叹息：“我怎么把你养成哭包了呢？明明是按小硬汉标格养来着。”
周言之：“那 ，许哥是不喜欢我了么？”
许梦生捏捏他的脸：“养都养好了，还能后悔呀？快吃吧，反正回去了肚子疼的可不是我。”他笑着说。
周言之：“疼我也要吃完！这可是寿星给我买的，能沾福气呢！”
许梦生笑死了，跟周言之待一块，想哭都难：“那你要不要多蹭蹭福气？”
周言之大言不惭道：“蹭光了怎么办？我还是每一年都蹭一点的好！反正许哥也不会嫌弃我的对吧！”
许梦生：“小滑头啊！”
“他保管得很好……”
周言之轻声说着。
赵老师目送少年远走，轻轻关上门，朝南的那件屋子每个月都会打扫，床单每个月都会换，原本养在屋子里的乌龟也被拿了出来养在客厅里。
家里的每一处都没有了一点点他生活过的迹象，可每一点都能想出和他有关的记忆。
赵老师盯着客厅阳台门上的福字发呆，她还记得生生带着小言曾经贴字的场景。
生生长得高，本该由他贴的福字，被小孩拿在手里，小孩抬着头哼哧哼哧的叉着腰：“许哥，我也可以的！”
生生：“那你要怎么贴呢？”
小孩去搬凳子，得意：“踩这个啊！”
生生妥协：“好吧。”
小孩扯他：“许哥抱一下！”
生生弯腰把他抱起来放在凳子上，然后小孩找位置贴，脆生生的问：“没歪吧？”
生生没离开板凳，人是斜着的没法看，他回头问沙发上的他爸：“爸，正吗？”
他爸站起来看了看，歪嘴一笑：“诶！小言贴的不错！正！”
小孩被夸赞就飘，回头：“真的呀？叔叔，我贴的很好吗？”
他爸比大拇指：“那可不是！”
小孩望着生生，生生便夸他，小孩嘿嘿两声就要从凳子上跳下去，生生一个没抓住 小孩就落在地上抽着脚筋了。疼得哇哇哭。
生生第一次板着脸跟他讲话，小孩要哭不要哭的样子实在难得一见，事后还向她讨要了两板奶片糖去哄人。
然后没过多久家里又热闹起来，满屋子都是小孩的笑声。
再后来，那个福字就被生生仔仔细细认真的揭下来放进自己屋子里收起来了，之后的每一次生生都是提前把福字贴好了才叫小孩过来玩。
赵老师收回目光，从那一年开始，她家的福字就在没有换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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