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律师打了胜仗都不请吃饭吗？”
将从外地调来的律师上周经历过一次自己打了胜仗被撺掇着请客，自然看见这次没人跟秦泺闹觉得疑惑。
那边的靠窗坐喝着仗后茶的谢江聍吹了吹茶面道：“没人敢让他请，秦泺自来之后便是如此。”他抬起眼睛看了看电脑桌面发现已经到休息的点儿了，想起来自己还有事做便站起来穿外套正衣襟：“上次你的会他没有去，不是忙不是因为跟你不熟，所有人的请客他都没有去过。作为他只对你打了胜仗的祝贺，你大概已经看到了你桌面上那支新的笔。价格不错，质量杠杠，很合适做笔记。那就是他送的。我先走了——秦泺，借你车一用。”
秦泺百忙之中抬头：“嗯。”
谢江聍扬手：“谢了，今天去接女儿。”
“谢律师居然已经结婚了？”
外地来的律师震惊，她还有点追求他的想法呢……果然，优秀的男人很抢手。
罗锦推推眼镜：“谢律师的妻子过世很早，据说是难产去世，留下一个女儿。”
秦泺站起来走过去把资料放到罗锦桌上：“帮忙复印一份放谢江聍桌上，他明早需要用的。”
罗锦哦一声，又道：“谢律师开了你的车，你今天怎么回去？”
秦泺捏捏眉尖看了看时间：“今天我还有其他事要做，挤公车吧。”
罗锦知道他家比较远，为此好几次想说推荐他买个近些的房子，但秦泺始终不愿意。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要住在那么远小区里。
下午六点之后秦泺先去了一趟许家，把一些礼品带过去。许妈妈跟许爸爸笑着想留他吃饭，大概想多了解了解周言之的情况。秦泺推辞着律师所还有要事要忙，许爸爸也表示能理解，许妈妈看着那堆礼品叹气：“这孩子，一年两年也不知道回来一趟。”
秦泺正喝着茶，闻言吹下眼眸，指尖发白。
喝过茶他便离开了，谢江聍给他打来电话他刚才也没接到，这时拨回去，“喂，谢江聍……”
那边一向冷静的男人慌乱如麻的打断他的询问：“秦泺，秋秋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秦泺皱皱眉，打了个滴车问了地址赶过去了。
要说谢江聍跟秦泺关系好不好，其实也是一顿酒喝出来的，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带孩子，一个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说心里的悲苦，两个人自顾自的聊了一个通宵，虽然谁也没听懂谁的，但也多半自以为还是比别人对了解一点对方。
谢江聍的妻子也是个可怜的，谢江聍被家里催婚，正巧他妻子也是，两个人就匆忙结了婚，谢江聍是个律师，结婚的时候还不是个正牌律师，正日忙得很，和妻子也不是日日相见，一个星期能见到一次就不错了。
他妻子当初也是怀着孕和他结婚，这事他也知道。他因着自己的某些原因也接受这个事情。这两人虽然不似恩爱，却相处和睦，同好友一般。
三年前，他接了一个案子：妻子因老公出轨而希望和他净身出户，老公答应了，t他的父母却不愿意。事情闹得很难看，本来是件民事案件，却偏偏那么倒霉，男方的父母去女方家里想要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时，与女方的哥哥了冲突，在争执之中，女方的哥哥不慎摔下楼，死亡。
证词不一，各有说法，谢江聍闹得一个头两个大。虽然他持着男方父母无罪的牌子，心里却总是不停的怀疑到底是不是意外，或者是有心却意外？
案子结束后没过多久谢江聍就遭到了案子中死者父亲的逼问，一系列犀利的问题差点让他就地去世，他也因此重新整理这个案子。
那段日子正好是他妻子的临产日，在医院待产。哪知那女方的父母就知道了他妻子所在医院的位置去找他们，谢江聍那时并不在，他在律师所重新对案子提交审理。等他接到通知时，那边已经在紧急手术。
秦泺是陪着他去的，到时病危都下过了。他妻子的妈妈签的字。
大人没保得住，只抱住了孩子。
“法律规定保住大人的！我妻子呢！推她出来啊！”谢江聍有些失控，秦泺按住他的肩膀：“谢江聍，你冷静一点！”
谢江聍：“我，我无法冷静。”他痛哭：“她死了，我只能哭只能闹一闹了。”
这不是关于死去爱人的悲恸，他痛的是，他真心想和妻子搭伙过一辈子的时候，人却已经没了。他不爱妻子，甚至和她不能有任何肢体上的交流。但，没人规定婚姻不可以这样。
秦泺对这样的婚姻评论过，相敬如宾。
谢江聍：“但我在她身边时，总是宾至如归。”
就那次之后，秦泺再未从他身上找到一点慌乱的样子，直到现在。
谢江聍坐在女儿床边哭。
秦泺过去拍了拍他肩头：“怎么回事？”
电话里说不清楚，谢江聍赶紧擦了眼泪道：“去接她的时候，她就有些不开心，我还没来得及问她，想着回家问也是一样。我先去找了老师签字，等我签完之后，外面的人就说她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秦泺瞧了瞧秋秋，小家伙摔得挺严重，脑门上裹着纱布。“孩子还小，踩滑了，或是玩耍时不注意也无法时刻避免，以后跟学校反应这个问题，只能让他们多注意了。医生怎么说？”
谢江聍：“脑袋没什么问题，身上的擦伤也没大碍，就是脑门可能要留疤……”
谢江聍这人吧看着冰冷冰冷的，实际心软得很，秋秋虽不是他孩子，但也疼她入骨：“留疤怎么办啊……秋秋还这么小。”
“上次不是有个津南区明航小学霸凌和九中霸凌就是因为那个女孩子长得不太标志……”
秦泺想，这就是所谓的爱子心切，因为太在乎了，反而失去了判断的理智。
“若是会留疤，仔细养着，总能淡去，若还有，国内外也还有祛疤手术。总不至于亏薄了秋秋。你太心急了。”
秦泺道：”我去买点吃的，你俩也肯定没吃什么。等孩子醒了你好好安慰安慰她，肯定吓着了。”
谢江聍也反应过来自己是心急过头了，只好点点头，“谢谢了，兄弟。”
秦泺：“把钱转过来就不用谢了。”
谢江聍的愁眉苦脸瞬间有种绷不住的感觉。
他心中的大石头落下一半道：“你这人，说冷笑话的时候到还人模人样的。”
秦泺转身出去了。
等他回来了时候，谢江聍看他手里还抱着一个海豚玩偶，秋秋也醒了，刚哭过见到海豚娃娃一下子有些羞涩的问：“秦叔叔，是，送给我的吗？”
秦泺把海豚给她，把饭菜提到谢江聍拿上来的板子上：“嗯，刚刚跟爸爸说了是怎么摔下去了吗？”
秋秋眼神闪了闪，有些害怕的看了看谢江聍，踟蹰着秦泺把海豚放在她边上：“抱着吧，一会儿再说，先吃饭。”
秋秋爬起来去抱秦泺，“叔叔，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我是不是应该姓孙啊？”
谢江聍：“……你不谢你改姓什么？你妈妈也不姓孙啊，她姓秦。”
秋秋把头埋在秦泺脖子里闷闷：“又不是秦叔叔……怎么姓秦。叔叔，我没有妈妈，他们说没有妈妈的小孩子，都是孙悟空。”
秦泺摸着孩子的后脑勺，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谢江聍也是一样，两人对视一眼，心知肚明。
秦泺道：“秋秋想要见妈妈了？”
秋秋抱紧秦泺：“没有。只是，别人有妈妈，就可以欺负我，等我有了妈妈，我也可以欺负他们了。”
谢江聍皱眉：“谁欺负你了，说出来，法律制裁这群目无王法的崽子！”
秦泺拍拍球球后背：“秋秋，不可以这么说 。有了妈妈就可以欺负别人了吗？这是不对的。别人欺负你了，你就要欺负他们那叫做以暴制暴，他们会受到惩罚，你也会。你想挨骂挨打吗？读书人就要有读书人的解决方式。”
秋秋：“我不懂，我不想听。”
秦泺拍她的屁股：“不听我就收回娃娃。”
秋秋难过到扭屁股，妥协。然后秦泺开车送他俩回家，路上秋秋睡着了，谢江聍想怎么处理这件事。
“调监控是最简单的方法。明天请个假去一趟吧。”秦泺道。
谢江聍拒绝了：“明天我还有案子……”
秦泺回头看他：“那些资料我先替你弄着，你先去弄秋秋的事。”
谢江聍感恩戴德：“大恩难忘！”
秦泺：“好说。”
秦泺回家之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他洗了个澡匆忙上网看了看微博，便去睡了。等待第二天早上的太阳升起。
第二天一早他去找罗锦，未到律师所，罗锦先出现带了个黑口罩把他拽到一边去，秦泺差点以为这是什么奸邪之人，反手就要打他。然后发现是罗锦，无语：“做什么？”
罗锦：“秦律师看不见我们那门口的一堆狂热迷恋者？”
秦泺：“什么意思？”
罗锦摸出手机来给他翻：“这是你高中的时候吧？看不出来还会打篮球啊……这不是主人公三个走了一个失联一个剩一个你么，而且大部分都是周言之的粉丝，不乏私生，我刚已经报警了，再等等，再过去。”
秦泺看着他手里的视频：“哪里传上去的能找到吗？谢江聍今天请假……算了，我自己去找卫梁。”
卫梁，隔壁“村”的白客。
罗锦诶诶两声，有些不服气：“我也算个半个高手好吧，等我能用电脑给你弄……秦律师，其实我也是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你最后做了律师而不是翻译官呢？”
秦泺处理这个问题的时候永远都那么冷漠，唯独今天此刻有些茫然，片刻之后他摁息手机屏幕，声音微哑：“我的朋友，因为一个垃圾……两个，必须离开我。而垃圾却没有得到应该有的惩罚，这个世界的法则如果做不到让我满意，我就尽最大的努力钻这些空子，到达我的目地。”
秦泺的记忆仿佛回到那个夏天，他是所有家属里最早看见他的人，浑身是血，像个无人操控的提线木偶散落在乱石堆里。没有人捂住他的眼睛，他自己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咬死颤抖的牙，恶心想吐才没有钻出身体。
所有人都那么冷漠，旁观的，辩护的，还有肇事者的家人。嘴脸终生不敢忘，令他梦里反复作呕。
他只能坐在下面，想象着把那个孩子死死按在自己怀里。强烈的疼使他产生幻觉，他好像看到自己匍匐在地上拼命的吐，又好像变成了恶鬼拿着刀子一刀一刀捅在他们的心脏上。
“秦泺哥……”
他已经站起来了，双眼迷糊。被母亲拉下来坐着，手里塞进来一个钥匙扣。摸着形状，是周言之和许梦生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一个人的生日在上半年，两个人密谋着给他过了。
他捂着眼睛弯下了腰。绝对，绝对不可以让他在失去一个人了。
“阿言……我疯了，阿言怎么办……”
秦泺掀起眼皮，翻滚恨意消失不见：“他们还有很多愿望，我要去实现的愿望。”
罗锦茫然片刻，点点头，附和：“律师，就是这样的嘛。诶！你刚说谢江聍请假？那他的工作……”
秦泺：“我做。”
他往外看了一眼，那些人已经被控制住了，还在叫嚣着。
秦泺走出去，到他们面前就有一个牌子飞出来：“喂！你真的不知道我们言言的下落吗？”
秦泺捡起牌子直接砸了回去，微微一笑：“正当防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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