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姐姐,”温若劫因为身体的原因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睡却,无忘这才悄悄凑了过来小声说道,“你想瞒着姐夫。”
自从和落缘同行之后,无忘就发现这个会着不知道哪个仙家手段的神仙姐姐每夜都会从睡梦中惊醒,偶尔也会发出破碎的梦呓。
哪怕是好容易挨到了天明,眉也总是蹙着的,仿佛深陷无止境的困境。
“人小鬼大,”落缘笑骂着敲了无忘额头一下,“刚见面喊得还是哥哥,下一秒就换成了姐夫。不过,那件事也说不上瞒不瞒,我自己都没理清楚,何必让他烦心。”
虽然是敲,但实际上并不会疼,无忘也就嘻嘻笑着受了,“可是神仙姐姐,你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
“大人的事,你个小孩子管那么多做什么?赶紧把你该学地学了,到时等到我们走了你也不至于受欺负。”
落缘从不掩饰自己无法久留的事实,各人各有各的命数,不过萍水相逢,有的事她管不了,也懒得管,之所以多管闲事到这个地步,不过是想看看能不能改变某些事罢了。
毕竟十五岁之前,一个人的性格还是能够受到环境的影响而进行改变的。
“神仙姐姐要走?”虽然早就知道,但真的听到到底有些惊诧。
他本以为落缘不会这么快就提出来。
落缘百无聊赖地点了点头:“不过不是现在,应该还要再等个好几年吧?”
毕竟就魏无羡那没心没肺的样子,想要让他察觉蓝湛的心思并且真正接受,只怕还要不少时间。
虽然来到空间里的魏无羡心里的执念主要应该还是江厌离他们的死亡,这个好解决;但她可没忘了,一同来到空间的还有蓝湛。
而蓝湛心里的执念主要的却是在魏无羡身上。
总之,还是需要当这个红娘呀。
无忘:“几年?神仙姐姐会的东西,别说几年了,十几年我都不一定学得完吧?”
落缘好笑地看了无忘一眼,“谁要你都学了?你天资聪颖,只要学会了基础,自然能走出自己的路。而我教你的这些,无非是希望能够给你的未来多一些选择罢了。”
“可是神仙姐姐,那个什么什么因果我学了有什么用?难道是要我去算命?”
“你的脑子里难道就只有这个?”虽是反问,却不含恶意,“因果的作用可多了去了,最重要的一点,是可以让自己知道,什么人死不足惜,什么人罪不至死。”
无忘眼神有一瞬的阴鸷,但很快就又掩了下去:“可是因果又怎么知道,一个人做的一件事,到底会给其他人带来怎样的伤害?一次出尔反尔一次打骂一次伤害,看起来似乎不过如此,但带给受害者的那些真的就可以从表面上来衡量?!”
说到后来,情绪明显有些失控,但落缘却并不在意,或者说,这样反而更符合一个孩子的模样:“可是因果恰恰好看得就不是表面啊。”
无忘一愣。
“一个人随手救了一个人,被救的人本来会死,那么以后行善或是行恶,其中因果都会牵扯到救人者。”
“而如果被救的人不会死,因为被救了从而弃恶从善,那么于救人者就是功德;如果依旧从恶,那么虽然仍有功德,却因为因果牵扯,到最后也不一定能得善终。”
落缘说着并不如何高深的字句,讲解的却是世界最真实的规矩:“有的好人为什么一生行善最后却不得善终?因为他们救的人做下的恶事牵扯的因果影响到了他们的命数。反之亦然。”
“而我教你看的因果,就是一个人身上牵扯的、干系的、直接或者间接的。”
落缘并不喜欢长篇大论,但偶尔为之也不会多么生疏:“因果可救人亦可杀人,若你足够得天独厚,学会这个甚至可以做到兵不血刃。”
她不是什么好人,因此也没什么劝人从善的念头。
毕竟有的伤害只有当事人才有资格说原不原谅,哪怕是睚眦必报也好性情乖戾也好,只要控制在一个适合的度内,世人又能说什么?
“无忘,我希望你干干净净得可以自由拥抱清风明月,而不是满身血污得只能看着所有美好被因此摧毁。”
那个将自己活成了明月清风的十恶不赦,不知是否曾在午夜梦回里后悔过自己的曾经。那抹月光曾是他黑暗生命里唯一的温暖,可却被他的肆意妄为亲手打翻熄灭。
而这一次,落缘希望那个嗜糖的虎牙少年,能够不用错过他生命里的人间。
虽说江澄是同意联系仙门百家,但到底等人聚齐还是需要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落缘就带着温若劫和无忘厚着脸皮在莲花坞蹭吃蹭喝,当然作为回报,她也帮魏无羡修正了几处怨气运行的弊端。
在她的帮助下,虽然魏无羡的金丹是回不来了,但却可以用怨气凝结成可以替代金丹,修到精处甚至可以化为身外化身的净灵。
否极泰来,物极必反。
净灵虽从怨气中来,但却拥有可以净化怨气的能力,也因为净灵从某种意义上来可以代替金丹,所以魏无羡依然可以使用随便。
“阿羡!阿澄!吃饭了!”
“啊!就来!”魏无羡一听到江厌离的话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从修炼状态中脱离出来,一双眼里闪着吃货独有的光芒,拉着落缘就要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
“放手!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
早在一旁看得酸水直冒的大醋坛子终于忍无可忍地翻了,“阿萱不介意你怎么可以不注意?做人要守男德知不知道?!”
“男德?那是什么东西?”魏无羡本就是无拘无束的性子,当初在云深不知处还不知道抄过多少家规,到最后不还是我行我素?“再说了,我还隔着这——么多层!的衣服呢,落夫君你要不要这么小气啊?”
修习者不畏寒暑,故而落缘常年都是那层层叠叠的红裙,偏又不知道是什么做得竟然极轻极薄,好几层下来竟然也没显得臃肿。
而温若劫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声落夫君取悦到了,总之看魏无羡也没再那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但心里还是很不爽。
不过很快温若劫就不是独自一人了。
“蓝湛!你怎么会在这?”
姗姗来迟的江澄身边还跟着个身着蓝氏衣袍的青年,腰配避尘,背负忘机。
“仙门百家,自然是少不了姑苏蓝氏,魏无羡,你这话问得可真奇怪,果然是近墨者黑。”江澄一如既往地对落缘抱有极大意见,含沙射影得知道的人都能听得明白。
魏无羡自知理亏,温若劫却没那么好脾气:“江宗主可别忘了,魏无羡还是阿萱从乱葬岗救回来的。若不是阿萱,魏无羡现在还能不能活着可都说不定。”
“嗤!哪怕没有落缘,魏无羡凭着自己的修为也一定能从乱葬岗里出来!哪需要她假惺惺地让魏无羡用自己的金丹去换!”
当初为了隐瞒金丹的事情,落缘曾勒令让魏无羡用这类说辞搪塞,现在竟是成了江澄看不惯落缘最大的原因。
不过当初要魏无羡这么说的时候落缘就已经猜到,也是无谓。
而察觉到气氛似乎又要剑拔弩张起来,江厌离连忙出声道:“阿澄,好了,别让人看了笑话。蓝二公子,若是不嫌弃,便也留下一起用膳吧。”
江澄性子虽激,但江厌离一开口就不情不愿地歇了声势,温若劫倒是想多讽刺几句,却被落缘拉了拉袖子,示意不要再说。
出乎意料的是,蓝忘机竟然也坐了下来,而且正正好就坐在了魏无羡的身边。
虽说确实只是客套话,但既然人当真了,那也不好反过来说些什么,更何况江澄对此无所谓,魏无羡对此没感觉,江厌离则是性格好得反而欢迎。
于是本来就多了三个人的餐桌,又多了一个客人。
“阿羡,你最爱的莲藕排骨汤。”
魏无羡笑得灿烂:“谢谢阿姐!我最喜欢阿姐啦!”
江澄不甘示弱:“阿姐!我也想要!”
江厌离笑得温婉:“好,阿澄,别急,都会有的。”
“神仙姐姐,莲藕排骨汤是什么啊?”无忘扯了扯落缘的衣袖小声询问,眼中的好奇并不作假。
落缘早就习惯了无忘每天都会冒出的几个问题,而这些问题听在她的耳中非但不会觉得他无知,还会觉得心疼。
“唔,这个我说不好,”毕竟吃了这么多年的灵材药膳,这些最质朴温暖的东西,反而却是有些记不得了,“你自己尝尝看就知道了。”
“阿萱,我也想喝汤。”
“自己去盛啊。”
不知道为什么,真是毫不意外呢。
温若劫看着不解风情的爱人暗叹失策。
无忘悄悄拉了拉落缘袖子,偷笑着凑过去耳语了几句。
然后温若劫就看到自己面前摆上了碗清香四溢的莲藕排骨。
顺着往上看去,是落缘故作镇定却又难掩羞怯的脸色。
噗,更可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