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妄依然是他们初见时的那个样子，一袭黑衫，长枪执手，只是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时隐隐带了笑，就像是故友重逢，也像是希冀悦和。
“我还以为你们不打算来了，”姜妄语气清清淡淡的，明明也不过三十出头，却已经有了沉沉老矣的感觉，“……谢谢。”
安月谣闻言笑着摇头：“没什么好谢的。”
“无论是幻界，还是荒城，都是我们共同的家。”
她悄悄握住了时惜的手，就像是过去一年来常做的那样：“——这是我们共同的责任。”
姜妄有些欣慰，但又有些感慨。
当初看起来也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孩子，但转眼就已经能为人族的未来做出这么多。
人族后继有人，大荒与幻界互通。
生命的消逝连带着四季轮回又走了几轮，兜兜转转地不知道又错过了多少，但却也收获了许多。
“我时间不多了。”
姜妄难得露出了笑容，说得却是道别的话：“白龙吟的代价是生命，以前没有办法，只能一代又一代地这样传承下来，但现在，或许已经不再是那么需要它了，这是好事。”
“多亏了你们的帮忙，大荒很多未知的地方在这三年来探索了不少，能够绘制的地图也精细了很多，那些藏起来的即将晋升九级的八级幻兽，也一个不剩地全被挖了出来。”
姜妄说着，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我要去解决最后一头了，幸好你们来的早，不然或许也见不到我最后一面。”
安月谣知道这或许是姜妄最想要的结局，但难免还是会有些不忍：“……必须是你吗？”
姜妄：“我只是，想着为人族最后再贡献一份力罢了。哪怕不去，我也活不到看着新世纪到来的时候，那不如就让我在死前将一切奠定，而且……”
他忽然笑了一声，那些积蓄在他眼中的沧桑沉暮忽然散了，露出清亮的少年意气：“能够亲手将人族的希望孕育，是我从小的梦。”
“我死后……就让白龙吟……算了。”
姜妄闭目片刻，然后轻笑着转身，只留下一个背影，挥手：“再见啦，就当我回家了吧。”
一个人，孑然一身地在世间活着，他仅仅只是希望着，能让白龙吟的传承就这么在他的手中结束。
他的家毁于一场兽潮，他拼尽全力，折了十年寿命，勉强让兽首殒于枪下，但到底还是太晚。
大荒其实不止有五座荒城，而是九座。
只是随着他长大，那些城渐渐少了，破了，于是也就只剩下了修修补补还能用的五座，而他也开始四处奔走。
或许人见了太多，自然也就看淡了，不在意了，只是那些痕迹一层层积在了心里，不知不觉，落了厚厚一叠，将他也沉郁成不苟言笑的模样。
幻兽哀鸣，长枪落地。
他躺在血泊中望着长夜尽头破晓的夜色，终于松开了那常年握枪的手，连带着表情都松快了几分，露出一个灿烂的，满足的，充满着追忆的笑。
爹、娘。
孩儿做到了。
……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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