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厨房飘来的番茄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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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瑾第一次认真打量胡文煊，是在合租的第三个周六早晨。生物钟作祟的她踩着珊瑚绒拖鞋冲出卧室，赤着的脚踝还沾着睡衣上的小熊图案，抢卫生间的架势像要奔赴一场紧急会议。转角撞上温热的躯体时，鼻尖先捕捉到的是番茄的酸甜气 —— 胡文煊举着锅铲站在厨房门口，浅蓝色居家服的袖口洇着橙红色的汁液，像莫奈画里被打翻的调色盘，随性又鲜活。
“要煎蛋吗？” 他侧身让开的瞬间，发梢滴落的水珠砸在她手背上，凉丝丝的。江瑾这才发现他刚洗完澡，颈间还挂着未擦干的水汽，平日里总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不知所踪，露出的眉眼比记忆里柔和太多。油烟机嗡嗡的运转声里，她听见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 这和那个永远戴着降噪耳机、递快递时只说 “签收” 两个字的高冷室友，简直判若两人。
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顶着炸开的鸡窝头，眼角还挂着睡眠面膜的残留物，像只刚睡醒的炸毛猫。江瑾掬起冷水拍脸时，厨房传来瓷器碰撞的轻响，叮叮当当的节奏意外悦耳。等她梳着半干的头发出来，原木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碗番茄鸡蛋面，琥珀色的汤汁上漂着金黄的荷包蛋，蛋白边缘煎得微焦，蛋黄却颤巍巍地卧在中央，像朵怕疼的云。
“谢了。” 她拉开藤编餐椅时带倒了脚垫，粗麻材质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胡文煊正低头剥蒜，指尖捏着的蒜瓣在晨光里泛着莹白，闻言抬头的瞬间，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浅浅的阴影：“昨天看你冰箱里囤了六盒番茄，猜你喜欢。”
江瑾的竹筷顿在半空。她确实爱极了番茄的酸甜，可这癖好从未对人言说 —— 大概是某次加班到凌晨两点，她抱着玻璃罐蹲在厨房狼吞虎咽番茄罐头时被他撞见了。那时他穿着黑色连帽衫，站在玄关换鞋的动作僵了僵，最终什么也没说，只轻轻带上了房门。面条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镜片，她突然发现胡文煊的左手无名指上有道浅疤，约莫半厘米长，像被美工刀不小心划开的月牙，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白。
“这疤……”
“切菜时走神了。” 他往她碗里加了勺辣椒油，指尖在青花碗沿停顿半秒，像在测量最精准的投放角度，“你上次说微辣最好。” 江瑾望着碗里漂浮的红油，突然想起上周四傍晚，她对着外卖员反复叮嘱 “少辣多醋” 时，他恰好抱着吉他从卧室出来，耳机线还缠在手腕上。原来有人把这种不足挂齿的琐碎，悄悄记在了心上。
那天的洗碗池里堆着两碗一筷，番茄的酸甜气还萦绕在瓷砖上。江瑾卷着袖子要抢着洗，胡文煊却伸手按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棉质睡衣渗进来，像暖手宝贴在了皮肤上：“我来吧，你指甲上的创可贴会进水。” 他指的是她昨天拆快递时被美工刀划的小口，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这回事，创可贴的边角已经卷成了小喇叭。
水流哗哗作响时，江瑾斜倚在厨房门框上看他洗碗。阳光穿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发顶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洗得很慢，像在处理什么精密仪器，连碗沿残留的番茄酱都要用海绵擦反复蹭几遍，泡沫在指间聚了又散。
“你很怕弄脏？” 她忍不住打破沉默，目光落在他认真的侧脸上。
“不是。” 胡文煊关掉水龙头的瞬间，水珠从指尖滴落，在不锈钢池底溅起细小的水花，“只是觉得，认真对待食物的人，值得被认真对待。” 他的目光扫过她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恐龙睡衣，突然转身打开消毒柜，取出一盒温热的牛奶，纸盒表面凝着细密的水珠：“热的，刚温过。”
牛奶盒的温度烫得指尖发麻。江瑾望着他转身时被穿堂风吹起的衣摆，突然发现这个合租三个月的室友，其实藏着很多她不知道的温柔。就像番茄汤里悄悄多加的那勺糖，不仔细尝根本发现不了；像此刻递来的牛奶，温度刚好是入口最舒服的 45 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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