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成全，恍然如梦】12

"告诉我啊，你究竟是不是妖？"璇玑嘶声质问着，如同啼血杜鹃，泪凝于睫。

禹司凤绝望道，"是，我是妖。可是璇玑，我从来未曾害过人，也并非有意欺瞒你！"

他努力争辩着，期望能稍稍挽回些许往日他们二人之间的情意。

璇玑嘲讽一笑，觉得自己真是蠢得可怜，还自以为找到了倾心之人，甚至一度想与他共结连理，度过此生，却不想他欺她瞒她，连真实身份都掩藏得那么好。

"你是妖，还是金翅鸟妖……"璇玑极少流泪，此刻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绵延不绝，淌不尽的悲伤与失望，"当年杀死我娘的，就是金翅鸟妖！"

"不，不是的，璇玑，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禹司凤闻言睁大双眼，不自觉地辩解道。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一道永远无法弥补的沟壑横亘在二人之间，断绝了所有可能。

"璇玑，你当真要杀了我吗？"禹司凤注视着她的眼眸，无视定坤散发的冷芒，一步一步向她靠近，直至剑尖抵在心口。

他在赌，赌她是否会心软，赌她心中是否还有情。

"我……我……"璇玑心神大乱，接连往后退了几步，颇有些色厉内荏的意味，"够了，你不要再靠近了！"

元朗将一名少阳弟子毙于扇下，眼角余光瞥见空门大开，毫无防备的褚璇玑，脸上露出一抹狠戾的冷笑，下一刻，便使出迅猛的杀招向她袭去。

禹司凤被儿女情长扰乱了心智，待他发现迅速逼近的元朗时，已经太迟了。

"璇玑，小心——"

璇玑仓惶回首，元朗被面具遮挡大半的脸映入眼帘，还有他手持的扇刃寒光凛冽。

噗——

沉闷的声响落在璇玑耳畔，那是利刃没入肉体的声音。

只是她被一道清瘦挺拔的背影挡在身后，什么也看不见。

元朗拔出深深刺入昊辰胸口的扇刃，重重一掌打在他的胸口，紧接着被褚磊和东方岛主二人的剑招逼退。

"昊辰师兄……"

"师兄……"

"师兄——"

昊辰如同一座倾倒的玉山，落入璇玑怀中，听见她凄厉而无助的哭喊。

他很想回应她一声，只是一张口，温热腥甜的血便争先恐后地涌出来，顺着下颏，脖颈滴落在尘土之中。

"师兄……师兄，你别吓我……师兄……"璇玑一手搂着昊辰的肩颈，另一只手慌乱擦拭着他白净面孔上的血迹，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

她眼睁睁看着昊辰胸前的创口鲜血汩汩，将洁白无垢的衣衫一寸寸浸染成红色，仿佛黄泉路上盛开的彼岸花。

昊辰微阖双眸，他感到阵阵寒意沁入四肢百骸，面颊上却是一片温热，不知是自己呕出的血，还是璇玑落下的泪。

他想，若是自己就这么死了，将来璇玑怎么办呢？她是否又会生出煞气，堕入魔道，往后他与她便真正是殊途陌路了。

璇玑，你可知，我有多放不下你。

昊辰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璇玑的衣袖，泛白的骨节带着无限缱绻。

"师父，不要再打了，死的人已经够多了！"禹司凤见元朗痛下杀手，即便最后受伤的人是昊辰，他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知道，倘若昊辰真有个三长两短，璇玑此生都不会原谅他。

离泽宫的弟子们展翅离去，留下遍地尸骸。

"红姑姑，你快救救师兄，你快救救他！"璇玑拼命将灵力源源不断输入昊辰体内，护住他岌岌可危的心脉。

"昊辰——"褚磊见到奄奄一息的昊辰，痛心疾首，他方才将一切看在眼里，昊辰见璇玑命悬一线之际，立刻从与离泽宫大宫主的缠斗中抽身，因来不及出手，只能以身相替，挡在璇玑身前，替她承受了致命一击。

"快，将昊辰送入房中，我谷中药材应有尽有，皆可为他所用。"容谷主立刻吩咐弟子前去做好接应的准备。

昊辰送入房中，各色灵丹妙药铺陈开来。

元朗手段阴狠，扇刃上抹了毒，且那一掌饱含地煞之气，将昊辰伤得格外重。

璇玑与昊辰所练功法相同，便由她为他护法，以强大的灵力护住他的心脉，游走经络，疏通气血。影红则为昊辰解毒疗伤。

和阳的眉毛虬结在一处，他看着面如金纸的昊辰，担忧恒阳最得意的弟子就这么撒手人寰了，将来旭阳峰连个衣钵传承之人都没了。

更何况昊辰年轻有为，天资卓绝，待人处事极有分寸，又生得俊美儒雅，着实讨人喜欢。若是如此出类拔萃的后辈就这么死于妖邪之手，实在令人惋惜。

褚磊来回踱步，视线始终胶着在昊辰身上，今日他委实心力交瘁，先是对战金翅鸟妖，想起亡妻，后是历经厮杀，多数仙门弟子身消道死，再后来又目睹昊辰替璇玑挡下杀招，性命垂危。

思来想去，心中不免对禹司凤的憎恶更深了。那妖物伪装身份，诓骗璇玑，诱她生情，真是心机深沉，实在可恶。只盼历经此事，璇玑能看清他的真面目。

"昊辰伤得实在太重了。"影红取下银针，摇头叹息，"我已为他清除体内大半妖毒，但仍有部分残余需靠他自己运功调理。"

"可昊辰师兄这样还如何运功？"璇玑的话语里带着哭腔，她片刻不敢停歇，灵力源源不断涌入昊辰的体内，她的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微露疲态。

她想，昊辰师兄两次受伤都是为了自己，她辜负了朝夕相处四载有余的师兄的期待和信任，却相信了一只十二羽金翅鸟妖。

褚璇玑，你为什么这么蠢！

她咬着唇，目光里透着坚毅，今后，她绝不会再让昊辰师兄受伤失望，她绝不会再辜负他的深情厚谊。

"璇玑，你歇一歇，我来吧。"和阳上前道，他看出璇玑已然有些撑不住了，想替换她。

"和阳师叔，不必。"她摇头拒绝，"我与师兄同修有情诀，功法相同，还是由我来更稳妥。"

忽然，璇玑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撤手，小心翼翼扶着昊辰平躺在床榻上。

"你要干什么，璇玑？"褚磊等人担心她关心则乱，做出什么冲动的傻事。

璇玑不答话，从贴身的小荷包里掏出昨夜昊辰亲手交给她的良缘花。

师兄说过，这珠子灵力十足，关键时亦可救人性命，如今便能派上用场了。

璇玑将良缘花含在口中，俯下身，贴近昊辰唇边，将珠子哺喂进他嘴里。

二人唇瓣贴合，亲密无间。

原来，师兄的嘴唇这么软，还有些凉。

璇玑捂着发烫的脸颊，脑中冒出不合时宜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