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太乱了。
众人不明所以，只见身着鲜红吉服的夫妇在新婚之夜大敌当前之时刀剑相向，简直荒唐得不可思议。
“璇玑，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与对待禹司凤的杀招不同，昊辰对璇玑只守不攻，处处闪避定坤的锋芒，甚至为凛冽剑气所伤，创口鲜血浸透衣袍，教他的脸色愈发苍白。
眼下昊辰凡人之躯还是敌不过战神之力觉醒的褚璇玑。
璇玑冷冷望着昊辰，心中的怨恨反倒不那么浓烈，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柏麟，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她释放出九天玄火，灼灼蓝色焰火将昊辰逼得节节败退。
他强忍着五脏六腑叫嚣的痛楚，脊背撞上凹凸不平的山石，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握着命剑的手微微颤抖。
司命在一旁看得揪心不已，此前他几次三番劝说柏麟尽早舍了这内里已然空虚亏损的凡人肉身，回归天界，便是瞧出凡人昊辰的命数长久不了。
“帝君呐帝君——”他攥紧衣袖，甚至忘了拿出小册子将这惊心动魄的场面添油加醋一番记叙下来。
璇玑冷眼看着昊辰跌坐在地面上，拄着命剑支撑身体，不至于倒下，不禁生出几分纳罕，纵使化身凡人，但昊辰修行二十载有余，为何此刻显得如此弱势？
没来得及细想，皓腕一旋将定坤挽出个利落的剑花。她一步步走近琉璃盏，眸中盈盈光华流转，脸上露出几分乳燕投林般的怀恋缱绻。
来——
开启琉璃盏——
我们一同向三界宣泄怨恨——
“璇玑，你到底怎么了？”褚磊见女儿似乎神智不清的模样，痛心疾首，无奈被离泽宫的金翅鸟妖所困，脱不开身，只能无奈喊道。
玲珑和敏言也是满心焦灼，恨不得立刻拖住璇玑不让她再上前。
“璇玑，你别做傻事——”玲珑急得红了眼眶，声音带了哭腔。她不明白，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为何突然会变成传闻中毁天灭地的魔煞星呢？
元朗笑得邪肆张狂，下手愈发狠戾，血光飞溅，一时间少阳弟子的惨叫呻吟此起彼伏。他急不可耐要一睹魔煞星现世的盛景了，妖族复兴指日可待。
昊辰注视着璇玑的身影，急切失望之下呕出一滩淤血，脑海中闪过些许朦胧的画面。
你还是放不下。
身居天界帝君，当断情绝念，方可悲悯众生。
既然如此，便让你摆脱纷扰，心如止水。
是谁？
我忘不掉的人又是谁？
昊辰凭借意志拖着疲累的身体站起身，不计后果将最后的潜力彻底激发，命剑沐浴着金翅鸟妖的血，他一点一点向璇玑靠近。
绝不能让璇玑亲手开启琉璃盏。
既然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那么他便拼上自己一条性命，彻底毁了琉璃盏，断了她的妄念，也让三界免于一场浩劫。
禹司凤此前还陷入璇玑就是魔煞星的震惊彷徨之中，明白自己是被元朗算计了。只得两不想帮，对冲上来的少阳弟子手下留情。
他眼角余光瞥见昊辰手持长剑接近璇玑，心中大骇，厉声喊道，“璇玑，小心背后——”
在他看来，昊辰定是要为了三界苍生大义灭亲了。
璇玑沉浸于心中不断跌宕的蛊惑声音，禹司凤的喊声让她陡然清醒，驻足停下，旋身将定坤刺出。
一切都是本能反应。
噗地一声闷响，定坤穿透了昊辰的心口，那双昔日似有星河的眼眸里透着不可置信的惊讶，眸光一寸寸寂灭。
璇玑呆呆地握着定坤，直至昊辰口中喷涌而出的温热鲜血溅在了她的脸上，她才恍然将神兵利刃抽出，接住昊辰倾倒的身体。
“我只是想让你后悔的……”璇玑揽着昊辰的肩颈，白皙的手被他的血染红，她的泪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脸上，看上去仿佛两个人都在流泪流血。
“璇玑……”昊辰气若游丝，费力睁着即将合上的眼，汩汩鲜血从口中和心口流淌，身下蜿蜒出一片殷红。
“是我错了……”他努力握住她的手，“是……我……错了……”目光哀切而又酸楚，“我……是真的……真的……”
我是真的爱你，曾经是，如今亦是。
只可惜，所以潜藏内心深处的情感未能宣之于口便被彻底掩埋。
璇玑的泪愈发汹涌，她眼睁睁看着生机一点点从昊辰的身体中流逝，悔意将整个胸腔填满。她想说些什么，却哽咽得吐不出半个字。
“我……是真的……”
昊辰最终没能完整说出这句话，便永远合上了双眼，牵着璇玑的手无力垂落，跌在一滩血迹中。
凡人昊辰于新婚之夜死在了自己妻子的剑下。
“师兄……”
“师兄——”
“昊辰——”
“柏麟！”
璇玑像是从一场噩梦中醒来，一声唤得比一声凄厉悲切，她搂着昊辰冰冷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
此时此刻才明白，她心里还是爱着他。
她只是生气，气他心怀三界苍生却不爱她也不爱他自己。对众生宽容悲悯却对她残忍无情。
嗑哒一声清响。
璇玑抬眸，只见一支白玉簪从昊辰怀中掉落，簪头是一朵雕刻而成良缘花。
心灯是真的，良缘花也是真的。
她回想起之前在婚房里昊辰说过的话，一时间百感交集，将簪子贴在心口，一边笑，一边流泪。
司命抹一把脸，掌心湿濡，他摇头叹息这一对人从天上到人间都是如此惨烈收场，实在是可叹可悲。
九重天事，寝宫之中，柏麟缓缓睁开双眼，一滴泪无声无息滑入鬓发之中。
“柏麟，看来这了无草也阻不了你生出的情念了。”向来踪迹不定的天帝忽然出现，向柏麟递出一物，“既然如此，便服下这溯尘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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