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在少阳整整住了三个月,久到除去秘境,整个少阳的每一寸土地都教她走遍,携着玲珑回忆年少时的温存。
“柏麟为何还不来?”她摸着圆润的肚腹,紧蹙的眉眼间透着焦躁不安。曾经日日萦绕在身边属于柏麟的气息已经散得一干二净了。
三个月来,两人也不是未曾通信。只是每每传讯时,柏麟那头皆是言简意赅,似乎总是很忙,不便多聊。
而真相是司命代笔,回复璇玑。只是怕多说多错,难免教璇玑察觉端倪,是以每回都不敢多聊,信笺上仅仅寥寥数语。
可怜那送信的青鸟几乎被收信后的璇玑吓破了胆,生怕她失落气愤之余将它的绒羽薅秃了。
“稍安勿躁,璇玑,许是天界事务繁忙呢。”玲珑往璇玑身上披了一件斗篷,柔声宽慰她。
天界的事再多,也不至于回封长信的时间也没有。况且自她怀孕以来,柏麟已将权责悉数奉还给了天帝。
璇玑抿着唇,晶亮的眼眸里透着执拗,又有几分委屈,“他不来接我,我自己回去!”说着便想召唤定坤。
玲珑慌了神,不知怀孕后的璇玑气性这般大,像小孩一样任性。连着褚磊影红等人问讯赶来,劝璇玑再多留些时日。
“帝后——”
两日后的傍晚时分,云霞满天,映出一片温暖而绚烂的色彩。而司命腾蛇等人恰恰是在这时忽然现身于首阳峰上。
璇玑俏丽的脸上绽开欣喜的笑容,眉眼弯弯,挺着肚子向前走了几步,环视一周,却微发现那道熟悉的身影。
“柏麟呢?为何他没有来?”她的笑容一点点淡下去,眼底弥漫着失望,心中生出忧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分别之时,他分明许下承诺,届时接她和孩子回去。他不是会轻易食言的人。
腾蛇一瞧璇玑泫然欲泣的表情立刻手足无措起来,躲到后头,推搡司命上前解释。
“帝后不必担忧,帝君他……他只是有事脱不开身,又担心您等得心急,所以命小仙等人下界来接您回去。”司命想着无论如何先要稳住璇玑的情绪,毕竟她怀有身孕,若是急出个三长两短来,他无颜面对柏麟帝君。
璇玑听了司命的说辞,心中更是一万个不信,归心似箭。于是匆匆同褚磊玲珑等人告别,随着司命等人回了天界。
“柏麟呢?”璇玑立在冷冷清清的帝君殿中,看向司命的目光变得凌厉,话语里也沁着寒意。
司命抬袖擦擦冷汗,笑容局促而尴尬,“呃,这个……帝后稍安勿躁,帝君……帝君他在天帝那儿……”
“我要见他。”璇玑打断司命的话,旋身就要往外走。即便殿内的安神香气息经久不散,但她敏锐捕捉到空气中依稀的血腥味。
“哎——帝后——帝后——”司命忙不迭追上她的步伐,想要拦住她。
“行了,让她去见帝君吧,迟早都是要见的,瞒不住的!”腾蛇耐不住性子,在他看来,帝君与帝后两人夫妻一体,亲密无间。柏麟为璇玑做了多少事,待璇玑的好,璇玑都应该知道。
柏麟的确是在天帝那儿,而且是在天帝的药池里。
璇玑放轻脚步,撩开纱幔,映入眼帘的便是柏麟的一头白发,教她心痛得几乎站不稳。
雾气氤氲,空气中充盈着醒神的药香,满满苦涩的味道。棕黑的池水映衬得柏麟裸露在外的肩颈与脸孔格外苍白,几乎透明。那双澄澈明净的眼紧闭着,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剪影。
不过三月不见,他竟清瘦到形销骨立的地步。璇玑强忍着满心酸楚,她想,此刻若是他再笑,怕是脸上都看不见酒窝了。
“璇玑。”不知何时。柏麟睁开了眼,看着站在池边的璇玑,脸上缓缓绽开笑容。瞧着她膨隆的小腹,他是高兴的,可瞥见她绯红湿润的眼眶,他又有些心疼。“抱歉,我食言了,没亲自去少阳接你回家。”
“你分明知道我气的不是这个。”璇玑一开口,泪珠便滚落腮边,鼻音浓重,倒显得有些可爱。她最近格外敏感,情绪起伏得厉害。如今见了柏麟这副模样,更是心潮翻滚。
“别哭,璇玑。”柏麟向她靠近几步,池水荡漾,药香愈发浓郁。“你先出去等我,免得熏着你。”他看看被黑漆漆的药汁浸染的自己,有些无奈地摇头。
璇玑定定地看了他片刻,似乎是在确定他跑不掉,才慢腾腾挪出去。
不过片刻,柏麟便出来了,一身白色帝服,银色的丝线勾勒出云纹,清雅贵气。
只是宽袍广袖衬得他显出弱不胜衣的消瘦。
满头银发披散在身后,如同一匹银白的绸缎,淌着月华。
“疼不疼?”
璇玑想,一直以来,她似乎都低估了柏麟的情与爱,从前她总觉得,修习无情道的帝君,纵使初尝了情的滋味,知晓了爱的美好,也不见得情深似海,在他心里,天界才是第一位的。直到司命和腾蛇告诉她,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她才明白原来他将一颗真心,一片真情藏得那么深。
柏麟任由她摩挲自己的白发,神情温润而平静,“还好,也不是很疼。”
他甘愿自己承受痛苦,换取她余生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