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人和人之间的羁绊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那么清离和程浩南之间像是系了一条扎扎实实的用钢筋水泥铸造而成的纽带。
从基础的造型到完成一幅完整的素描石膏体,清离泡在满是素描课本和充斥着木屑和浓郁的铅笔灰味的素描教室里整整三个月,宛如隔世。当程浩南推开教室的门浮现在清离眼前的那一刻,清离的脸上还带着大大的黑眼圈,手中的铅笔笔头因为用力过猛卡擦一声断在了素描纸上,像是心里的一根弦猛地弹开。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被程浩南拉着出了教室清离才感受到站在自己的眼前的那个一腔怒火的程浩南,他的手掌仿佛岩浆一般滚烫。清离不明白程浩南哪来的怒火她更疑惑为什么程浩南会出现在这里。
程浩南紧紧地拽着清离的手,力道大得不可理喻。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删掉我的联系方式?为什么躲着我?你以为这样我就找不到你了吗?
当时的清离面对程浩南的质问一言不发,她愣愣地盯着程浩南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程浩南你神经病啊?你凭什么这样问我?我们是什么关系让你觉得我必须待在你的身边?
人真的是一个很矛盾的物种明明已经爱了,非要去在意一个明确的身份,当得到了这个身份又会想方设法地摆脱这个身份,这真的重要吗?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确实如此,但是对于清离来说好像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程浩南好好的就再好不过了。
那是程浩南第一次在清离的面前掉眼泪,不是因为找不到清离,而是为了安南,与此同时他还对清离说了句渣得明明白白的话“我只想让你陪着我仅此而已。”听到这句话清离瞬间就心软了,没错在程浩南面前,清离是个没有一点骨气的女孩子,她看着转身离开的程浩南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陆思然曾经在日志里写过这样的一段话,我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的女孩子,我也明白这样的女孩子是不会轻易对谁动心的,当我第一次从后视镜里看到那张圆嘟嘟干净白皙的脸就莫名觉得很是可爱,她甚至在打瞌睡的时候流口水,嘴里还念叨着想要吃鲜肉包,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子,可是当我站在广阔的操场上抬头看向她时,才发现她眼里的落寞如同入秋时的微风一般静谧,我才发现她和浩南是同一种人。
这段话是陆思然站在程浩南的病床前对清离说的,那个时候清离刚从考场里走出来还没来得及收拾画材迎接下一堂考试,就接到了陆思然的电话:“浩南自杀了。”
就这样简短的一句话像是一把锐利的刀子刺进了清离的心脏,当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沾满五颜六色的水粉颜料的衣服冲进病房里见到脸色惨白如雪奄奄一息的程浩南已是凌晨,清离忍了一路了眼泪在陈浩南睁开双眼看向自己的那一刻猛地决堤,她抓着程浩南冰冷的手扑进他的怀里失声痛哭,嘴里还念叨着你别吓我好不好......
那一刻我才知道程浩南这三个字于我而言是多么重要,我想要是我没有考上城西一中,没有去过学校食堂没有鬼使神差地跟在他身后,也没有在出租车上落下自己的包包,没有顺着钢琴声推开那扇大门,没有关于城西,和城西一中的任何记忆,程浩南也会在另一个时间以另一种情形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此刻当我看到程浩南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时我才发现一切没有此刻珍贵,程浩南我清离再也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当我用刀子一点一点地划开手腕上的动脉血管,竟然没有一丝丝地疼痛感,鲜红的血液染上了那件妈妈送我的白衬衫我也没觉得心疼,我以为在我决定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唯一不舍得的人就是安南,可是我错了,我的眼前浮现的除了日复一日的孤独和恐惧之外,是清离的微笑。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而且是透过钢琴室里的反光镜不经意瞥见的,那个笑容实在是太好看了,当时的我吃惊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她像是失去了心爱的玩偶一般显得异常失落,我才意识到音乐停了。
我真后悔竟让这个女孩子哭得这般伤心,明明错的是我,她却像是犯了错一般任由我无理取闹,当我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变得冰冷,当我看见地上的血越来越多我竟然有强烈的愿望想要活下来。
从那以后安南好像彻底从程浩南的世界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段让程浩南感到痛苦的过往,程浩南出院那天夜里陆思然陪着程浩南在江边散步,城西坐落在漓江的正中间像极了一座孤岛,在城西江边是一个好去处,汛期的时候水位会覆盖江边的自行车道,浩浩荡荡的漓江瞬间就变得更加辽阔。
过了汛期,雨水减少气温升高水位下降 自行车道裸露在阳光下,每天晚上都有不计其数的人来到这里散步或者夜跑,还有跳广场舞的大妈和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更多的是那些漫无目的的在江边游走的年轻人,他们都是生活在这座孤岛上的人,他们自己比起城西更像一座孤岛。
此时已是深秋,江边的树叶被晚风染得色彩斑斓,江水清澈见底,江对面崖壁上的壁画在紫色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神秘,这是一年里江边风景最美的时刻。
两人并排走着陆思然将手搭在程浩南的肩膀上眼眶已经湿润,程浩南借着晚风吹起落叶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陆思然像是听到了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泛起一个浅浅的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