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清离缓缓抬起自己缠满纱布的双手，麻醉的药效渐渐散去，疼痛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在这个瞬间清离才意识到自己半年的努力全都白费，她想起妈妈背对着自己倔强的身影觉得十分愧疚，这双手在最重要的时刻失去了它的作用，她怎么面对这半年里的自己？
明明自己还有一大把的机会去选择自己的人生和未来的道路，明明离自己最理想的学校那么近了。
她将自己浸泡在画室里没日没夜地练习，断绝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在寒冷的冬天里用红肿的双手洗颜料盘，在宿舍里抱着被子默默掉眼泪；她见过凌晨五点的长沙，看过人山人海的模拟考场，也曾背着繁重的画袋在烈日下暴晒，为的就是最后的考试。
“我该怎么办啊？妈妈，我该怎么办？”
清离反问自己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翻涌而出，所谓的爱情和未来清离一个都没能抓住，她冷笑，将双手往窗边的护栏上猛烈地撞击，像是一个无助的疯子。
陆思然倚靠在病房门口静静地看着清离，那个单薄瘦小的身体里散发出来的疼痛感，仿佛能够穿透钢筋水泥一般直击陆思然的内心，他意识到自己错了，从一开始自己就应该制止清离去接近程浩南，他明明知道清离只是一个实验品而已，他明明对程浩南没有足够的信心，他还是眼睁睁的看着清离爱上程浩南，再眼睁睁地看着清离被程浩南伤害。
病房内传来的清离的抽泣声若有若无，陆思然这才发现不对劲，他立马推开门跑到病床前紧紧握住清离的肩膀。
“别这样清离，别伤害自己。”
“我的手没用了，就算好了也没用了，没用了！！陆思然你知道吗？我还有那么重要的多的考试，我该怎么办啊？”
清离嚎啕大哭，像个被欺负的小孩，陆思然不知所错，他一把将清离的头揉进怀里小声安慰道：
“没事的，没事的，只是考试而已，没事的，清离，我们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陆思然我们早就不是我们了，你还不明白吗？程浩南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欣子也不要我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你还有我啊，清离，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的，我们是好朋友对不对，等你的手好了，再准备下一年的考试，你看我不也一样吗，从头再来而已。”
“陆思然，如果我爱上的人是你，会不会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我是不是不会认识程浩南，不会了解他，不会爱上他，欣子也不会离开我，我的手也不会在艺考前被车轮碾碎？”
陆思然愣愣的看着清离的双眼，一直沉默着，他的眼睛里带着清离从未见过的悲伤，清离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但是她没办法承认自己接受陆思然的好，是因为拒绝不了这个阳光男孩的温暖，她对温暖的渴望是常人无法理解地贪婪，但是她对程浩南的爱是一切痛苦的根源，可笑的是这两者产生了中和反应达到了酸碱平衡，在这样的状态里只要其中的一个人发生变动，这种平衡就会被打破。
陆思然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第一次觉得无力，他无法开口，三千多个字组织不出任何一个可以回答清离问题的句子，陆思然眼眶微微泛红，他强忍着眼泪摸了摸清离的头说：
“清离，一切都有定数，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爱和不爱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思然拿出一张餐巾纸擦干了清离眼角的泪水，视线停留在清离打着石膏的双手上微微一笑。
“别再哭鼻子了，要是我不在谁来给你擦眼泪，脏不脏啊？对了，阿姨刚刚来电话了，明天就能到，在阿姨面前就别哭了”
“你的脸怎么了？”
“脸？奥，没事就是走路不小心撞到了。”
“你是去找程浩南了吧？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的，陆思然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保护，但是我太聪明了，我好像什么都能猜到，所以我很痛苦，但我还是要谢谢你陆思然，你是除了妈妈以外对我最好的人了。
我记得我没去长沙之前每天早上都会收到一杯热牛奶，邵小羽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没几天我就知道是你让她带的，还有复习资料也是你偷偷塞进我的课桌里的吧，而且你家跟我家根本就不顺路，每次我回家了你还得原路返回，就连第一次见到你，都是你在帮我，陆思然你累不累啊。”
见陆思然没什么反应，清离继续说道：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没心没肺的富家小少爷，单纯幼稚，又善良，可是你在面对程浩南的时候表现得让我觉得你像个成熟的大人，你不欠程浩南的，也不欠我们任何一个人的，你不用对我们这么好的，对一个人好事需要理由的，陆思然你到底懂不懂啊？”
“清离，你这是在赶我走吗？”
“是。”
后来清离对邵小羽说，那天她最后悔的就是对陆思然说了这些话，她没有任何权利去伤害陆思然，。
“爱上一个人往往后知后觉，邵小羽你知道吗，我以为我爱的人一直都是程浩南，但是后来有人告诉我感动不是爱，怜悯也不是爱，所以我将大把的时间花费在一段错误的感情里周而复始，当我意识到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该挥霍掉的不该挥霍掉的都被我挥霍了，到最后人们将这种状况称之为报应，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收起你假惺惺的文艺之心，今晚蹦迪去不去啊，帅哥很多的哦。”
邵小羽正在挑衣服，她头也不回地问清离，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子。
“去啊，快帮我选套好看又性感的衣服。”
墓碑上灰白照片里的少年笑得天真烂漫，他的笑容耀眼又绚丽，带着极强的穿透力，曾经多少人为之动容，但在这一刻，在太阳西斜的傍晚，在荒芜的墓地里，在冷冷的秋风里这样的笑容竟然也显得苍白无力，时间抹去的不止青春年少，不止朝阳盛夏，还有我们的名字和躯体。
清离每次面对这张脸时都会哭得撕心裂肺，每一年都会重复一遍，每一次像是要将身体的水分全都抽干，每一次都仿佛回到了原点，回到了15年前的夏天，每一次都筋疲力尽。
邵小羽说清离你这辈子就这样吧，但是我很担心你老了怎么办？我也老了这样的话就照顾不了你了，要不你多存点钱到时候找个好的养老院，这样的话也不耽误我安享天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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