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仁元年冬,一场暴雪连下三日,皇城内外银装素裹,气温骤降,街头贫民多有冻毙者。南宫逸玉闻报后,当即传旨命工部赶造火炉,采买木炭,按户免费发放给京城及周边州县的平民,又令地方官府开设暖棚,供无家可归者栖身取暖。
旨意一下,工部即刻动工,可半月过去,却有百姓联名上书,称领到的火炉多是残次品——或炉壁薄脆一用就裂,或炉底不稳极易倾倒,连配给的木炭也掺杂着湿柴,根本无法御寒。更有甚者,偏远街巷的贫民竟连火炉影子都没见着,打听之下才知,是负责发放的官员私扣物资,转卖给商铺牟利。
消息传回乾清宫,南宫逸玉正看着窗外飞雪,听闻奏报后,手中暖炉“哐当”一声砸在案上,滚烫的炭火洒落在明黄奏折上,烧出焦黑的印记。他面色铁青,寒声下令
南宫逸玉(皇上)着大理寺卿亲自督办,彻查工部造炉、地方发放全流程,凡涉贪腐、私扣物资者,无论官职大小,一律锁拿归案!
大理寺不敢耽搁,即刻抽调得力官员,分赴工部作坊、各州府发放点核查。经查证,工部主事赵谦、京城巡防御史李默等人,竟串通地方小吏,虚报火炉数量,将完好的火炉与优质木炭低价变卖,再用劣质材料赶造残次品应付差事,贪污银两达数万两。
南宫逸玉见奏报后,怒不可遏,下旨将赵谦、李默等主犯抄家,查抄的赃银悉数充公,用以补造火炉;涉事官员无论主从,尽数贬为庶民,流放至苦寒的西北边疆,永不得回京。
旨意颁下,朝野震动。工部、户部等掌管民生事务的官员,无不连夜自查账目,生怕牵连自身;地方官更是不敢再存侥幸,加急核查火炉发放情况,将遗漏的贫民尽数登记,补发物资。一时间,朝廷上下人人自危,再无人敢借民生之事谋私——新帝连寒冬救民的物资都看得如此之重,谁也不愿撞在这雷霆之怒上,落得家破人亡、流放边疆的下场。
……
帝仁元年冬,暴雪裹着寒风拍打皇甫府的朱漆窗棂,府内正厅却气氛凝重。传旨太监手持明黄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骠骑大将军皇甫毅之女皇甫琳琅,娴雅端淑,堪承宫闱,着选入宫中,择期觐见,钦此。”
圣旨落地,皇甫夫人王慈心接过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待太监躬身离去,她转身便抓住丈夫的手臂,声音发颤
王慈心老爷!琳琅才十四啊!我们大女儿……大女儿当年是先帝指婚,嫁入王府时,陛下还未登大位,如今已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怎么还要让琳琅再入宫?这深宫是何等地方,她一个半大孩子,怎能禁得住?
皇甫毅眉头紧锁,望着窗外漫天飞雪,面色沉郁:“圣意已决,抗旨便是灭门之罪。你忘了吕良、沈尚书的下场?陛下登基后手段有多狠,满朝皆知。大女儿虽为皇后,可咱们皇甫家手握兵权,陛下此举,既是选秀,也是……”他话未说完,却已道尽无奈——帝王心深不可测,既需借将门之势稳固朝局,又要以联姻牵制,琳琅入宫,早已由不得他们拒绝。
内室里,皇甫琳琅正捧着暖炉看书,听闻消息后,指尖的暖炉险些滑落。她虽年幼,却也听过深宫的传闻,知道那位新帝性情阴鸷,连皇后姐姐入宫后,也鲜少能得半分温情。此刻听闻自己也要入宫,她眼圈泛红,却强忍着没哭,只攥紧了衣角——她知道,这道圣旨下来,她再无退路,只能踏入那座金碧辉煌却暗藏杀机的牢笼。
王慈心走进内室,见皇甫琳琅强装镇定的模样,心疼得直掉泪,上前抱住她
#王慈心我的琳琅,娘知道你怕,可这宫里不比家里,说话要谨慎,行事要小心,万不能惹陛下不快……若有难处,就找你姐姐,可也别忘了,凡事只能靠自己
寒风从窗缝钻入,裹挟着雪粒子,似要将这满室的担忧,都冻进这漫长的寒冬里。
皇甫琳琅娘,女儿去
王慈心闻言一怔,泪水瞬间涌了上来
王慈心琳琅,你……
#皇甫琳琅圣旨已下,抗旨便是祸及全家。姐姐已是皇后,女儿入宫既能全了君臣之分,也能为皇甫家稳固根基,这是女儿该做的。
恰在此时,皇甫毅推门而入,刚好听见这番话。他看着眼前年仅十四、却已懂权衡顾大局的小女儿,紧绷的面容渐渐舒展,眼底露出几分欣慰。他走上前,抬手拍了拍皇甫琳琅的肩:“好,好个深明大义的孩子!”
皇甫琳琅父亲
皇甫琳琅屈膝行礼,语气愈发从容
#皇甫琳琅女儿知道,此去深宫虽有艰险,但身为皇甫家女,当为家族、为陛下分忧,断不能因一己之惧误了大事。
皇甫毅点点头,眼中满是赞许:“你能这般想,为父甚是宽慰。记住,入了宫既要守本分,也要护好自己,莫要辜负皇甫家的门楣,更莫要辜负你这份心。”
烛火摇曳中,皇甫琳琅颔首应下,虽眼底仍有对深宫的怯意,却已将那份不安压在心底——她知道,这一去,是为家族,亦是为了不违君臣之道,这份深明大义,既是她的选择,也是身为将门之女的担当。
帝仁元年冬,选秀之日恰逢雪后初晴,皇甫琳琅身着霞彩千色梅花娇长裙,裙摆绣着细碎的白梅,随着马车颠簸轻轻晃动,似雪中绽放的艳色。车帘掀起时,宫墙的朱红与琉璃瓦的明黄撞入眼帘,她深吸一口气,扶着宫女的手稳步下车,跟着引路太监往宫中走去。
首关面相核验,掌事嬷嬷细细打量她的眉眼,见她额宽眉秀、眼神清亮,又问了几句家世品行,便在名册上画了朱圈,允她进入次关。随后,教引姑姑引着一众秀女往宸宫门去,未及近前,便听见一阵说笑声——数十位身着华服的女子围在宫道旁,鬓边珠翠晃得人眼晕。
“哟,这不是皇甫将军家的小姐吗?”一道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兵部侍郎之女曹烟带着七八位官家小姐从人群中走出,目光落在皇甫琳琅的裙摆上,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穿得倒花哨,可惜啊,再好看的裙子,也遮不住急着攀龙附凤的心——姐姐已是皇后,妹妹还来凑选秀的热闹,是怕皇甫家的富贵不够,要再沾一层皇亲吗?”
她身后的小姐们顿时跟着哄笑起来,有人附和:“可不是嘛,一家占着两个宫位,也不怕旁人说闲话!”还有人故意打量皇甫琳琅的身段,语气轻佻:“瞧着年纪不大,心思倒不小,这深宫里的日子,可不是靠裙子漂亮就能过下去的。”
教引姑姑眉头微蹙,却不敢多言——这些秀女皆是官宦之后,她一个宫人得罪不起。皇甫琳琅攥紧了袖中的绢帕,面上却未露半分恼色,只淡淡看向曹烟
皇甫琳琅曹小姐此言差矣。入宫是遵圣旨、尽臣责,与‘攀附’无关;我皇甫家忠君报国,靠的是祖辈军功与父亲尽忠,而非借女儿家求富贵。倒是曹小姐,选秀之日不重仪态,反倒在此嚼人舌根,莫非忘了入宫前家中长辈的教诲?
这番话不卑不亢,既点破了曹烟的无礼,又暗指她失了大家闺秀的规矩。曹烟脸色一白只能离开了
帝仁元年冬,选秀首关面相核验过后,教引姑姑引着皇甫琳琅与其余过关秀女,往西侧偏殿去闯第二关——验身。
殿内早已设好隔间,由宫中经验老到的嬷嬷执掌此事,殿外有禁军值守,严禁男子靠近。秀女们按名册顺序依次入内,皇甫琳琅候在殿外,指尖虽微紧,却未有半分慌乱——她自小居于深闺,恪守礼教,从未与外男有过半分逾矩接触,心中本就坦荡。
轮到她时,入内便见三位嬷嬷立于屏风后,神色肃穆。领头的张嬷嬷上前,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皇甫小姐,得罪了,按宫规需验明清白,还请宽衣。”
皇甫琳琅依言褪去外衫,露出莹白如玉的手臂。张嬷嬷目光落在她左臂肘内侧,那里一点朱红小巧的守宫砂,色泽鲜亮,未有半分褪色——这是女子未与男子有染的明证。随后,嬷嬷又细细检查她的肌肤,见其通体光洁,无疤痕、无瑕疵,连指尖都透着细腻,确是完好无损的处女之身。
验毕,张嬷嬷收起验身册,在“清白无污”一栏郑重画了朱勾,语气也温和了几分:“皇甫小姐身家清白,体态端方,可过此关。”
皇甫琳琅重新着好霞彩千色梅花娇长裙,走出偏殿时
宫女太监们跟在排列的通道两侧,排列的队伍一直延续到宫外,虽然人不多,但是座位秀女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验身过关后,张嬷嬷引着皇甫琳琅往容秀亭走去。这容秀亭是专供待选秀女居住的院落,青瓦白墙围出一方雅致天地,院中栽着几株腊梅,雪后枝头缀着花苞,冷香沁人。亭内分设数十间厢房,每间都配有简单的桌椅床榻,透着规整的宫闱气息。
皇甫琳琅选了靠东的一间厢房,推窗便能看见院中腊梅。刚安置好行李,一位身着灰布衣裳、面容温和的嬷嬷便走了进来,正是负责教导秀女礼仪的张嬷嬷。她先将一本《宫闱礼仪册》递过去,语气平和:“皇甫小姐,接下来一个月,需在此学习宫廷礼仪——从行走坐卧、跪拜请安,到应对君王、与其他位份嫔妃相处的规矩,都要烂熟于心,不可有半分差错。”
皇甫琳琅接过册子,恭敬颔首
皇甫琳琅谢嬷嬷提点,琳琅定当用心学习
张嬷嬷点点头,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凑近她耳边,语气带着几分郑重:“小姐是个聪慧人,有些话嬷嬷得悄悄告诉你——这选秀最后一关,并非旁人查验,而是陛下会亲自视选。到那时,陛下会问些话,也会看你礼仪是否周全、应对是否得体,能不能入陛下眼,就看那一日的表现了。”
这话让皇甫琳琅心头一凛——她早已知晓新帝性情难测,亲视选绝非易事。她攥紧手中的礼仪册,向张嬷嬷深深一福
#皇甫琳琅多谢嬷嬷告知,琳琅记下了,定不会辜负嬷嬷的提醒。
桂嬷嬷刚要转身离去,皇甫琳琅忽然想起什么,忙抬手解下腰间的玉佩——那是一块暖白色的羊脂玉,雕着小巧的缠枝莲纹样,触手温润,是母亲王慈心临行前亲手为她系上的,说能护她平安。
她快步上前,将玉佩悄悄塞进桂嬷嬷手中,语气带着几分恳切
皇甫琳琅嬷嬷,这段时日劳烦您多费心教导。这玉佩虽不值什么钱,却是女儿家的一点心意,还请嬷嬷收下,聊表谢意。
帝仁元年腊月,容秀亭的腊梅开得正盛,一个月的礼仪学习转瞬即逝。亲选之日清晨,天还未亮,皇甫琳琅便被宫女唤醒。她坐在镜前,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指节泛白——一想到要面对那位手段狠厉的帝王,十四岁的少女终究难掩心底的怯意,连呼吸都比平日急促几分。
这时,宫女捧着三套叠得整齐的礼服走进来,轻声禀报:“小姐,这是尚衣局送来的面圣礼服,您看看选哪套?”
皇甫琳琅抬眼望去,三套礼服各有风姿:一套是正红绣金凤的宫装,华贵却过于张扬;一套是粉白缀珍珠的长裙,柔美却少了几分气度;最后一套是蓝底赵粉诱蝶方领襦裙,裙摆绣着浅粉色的赵粉牡丹,花间缀着几只振翅的彩蝶,领口与袖口用银线勾出细纹,既不失少女的娇俏,又透着几分清雅端庄,不会太过夺目,也不会显得寡淡。
她望着那套蓝底襦裙,想起桂嬷嬷曾说“陛下不喜浮夸,端庄得体最是稳妥”,深吸一口气,松开攥紧的拳头,轻声道
皇甫琳琅就选这套蓝底的吧。
宫女应声上前,为她细细穿戴。襦裙上身,腰间系着同色的玉带,垂着小巧的玉坠,行走间轻轻晃动。镜中的少女,眉眼清丽,蓝裙衬得她肤色愈发莹白,既没有刻意讨好的艳丽,也没有怯生生的局促,倒有了几分将门之女的从容。皇甫琳琅对着镜子深吸一口气,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莫怕,只需守好礼仪、从容应对,定能顺利过关。
……………………
亲选之日,龙绝殿前的殿外上,待选秀女按家世品级排成数列,皇甫琳琅站在中等家世的队伍里,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最前方——那里立着一位身着暗纹宦官服的男子,正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总管太监王德海。他虽无品阶,可常年随侍帝王左右,连朝中大臣见了都要客气三分,在这些无品阶的秀女眼中,他的言行举止,几乎等同于皇帝的威严,无人敢有半分轻慢。
不多时,王德海手持鎏金令牌,缓步从殿内走出。他目光扫过队列,眼神虽不锐利,却让在场所有秀女都屏住了呼吸,纷纷垂首敛目,连指尖都不敢随意晃动。待走到队伍中间,他脚步微顿,恰好停在皇甫琳琅身前。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身上的蓝底赵粉诱蝶方领襦裙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德海(总管太监)皇甫小姐?
皇甫琳琅心头一紧,忙依着所学礼仪屈膝行礼,声音平稳无波
#皇甫琳琅臣女皇甫琳琅,见过王公公。
王德海点点头,没再多问容貌衣着,只淡淡提点
王德海(总管太监)陛下今日心情尚佳,却最厌浮夸与怯懦。待会儿入殿面圣,言行需从容,回话要实在,莫要故作姿态,也莫要战战兢兢——记着,守好本分,便是最好的应对
这话虽短,却似一剂定心针。皇甫琳琅抬头,见王德海眼底并无恶意,反而带着几分隐晦的提醒,她连忙再次躬身
皇甫琳琅谢公公提点,臣女谨记在心。
王德海没再多言,转身继续往前走,只留下一句“随我入殿”,便率先迈步向龙绝殿内走去。皇甫琳琅随着队伍缓缓前行,掌心的汗意渐渐散去——有了王德海这几句提点,她心中的惧意少了几分,更多了几分应对的底气。
……大殿之上
众人不敢发一言,低头等着坐在上头的人发话。
龙绝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噼啪”声,更显殿内肃穆。皇甫琳琅跟在王德海身后,踩着青砖的脚步轻得很,待王德海得到殿内示意、侧身引她入内时,她始终低垂着眼帘,目光只敢落在身前三尺之地,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余光里,她瞥见殿中龙椅上坐着位年轻男子,龙袍上绣着金线盘龙,墨发用玉冠束起,虽看不清面容,却能感受到那股子压人的帝王威仪。龙椅左侧,端坐着一位身着赤金绣凤披风的女子,凤冠霞帔,气度雍容——那是她的姐姐,如今的皇后。右侧两个位置上,两位年轻女子衣饰华贵,神情端庄,应是太后娘娘;余下两个座位,一位女子指尖轻捻着块碧色玉佩,眼神沉静,另一位手持团扇,扇面轻摇,眉宇间带着几分慵懒,想必便是心妃与雪妃。
#皇甫琳琅(大方上前)臣女皇甫琳琅叩见皇上,皇后,两位太后娘娘,心妃娘娘,雪妃娘娘,愿大穹国泰民安,万事顺遂,祝皇上两位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和殿内烛火通明,却压不住满殿的肃穆。皇甫琳琅屈膝跪地,那句“祝皇上与两位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刚落,殿内便陷入短暂的寂静。
龙椅上的南宫逸玉指尖转着玉柄折扇的动作微顿,白骨面具遮住了他的神情,只余衣袍垂落的弧度依旧慵懒。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戏谑,打破了沉寂
白骨面具:由人骨雕刻而成,带有阴森诡异的气息,能窥探他内心到底有多恐怖
南宫逸玉(皇上)寿比南山?
这三字轻飘飘的,却让殿内所有人的呼吸都滞了半分。皇甫琳琅心头一紧,才惊觉自己方才的祝词确有不妥——太后尚在盛年,皇上更是年轻,“寿比南山”多用于古稀长者祝寿,此刻说出口,反倒显得刻意又不合时宜。
她正想躬身请罪,便听南宫逸玉又道
#南宫逸玉(皇上)朕与两位太后均非垂垂老者,这般祝词,倒像是盼着朕等早早鬓发染霜?
话里听不出怒意,可那股子透过面具散出的压人气场,还是让皇甫琳琅后背沁出薄汗
好在她反应极快,当即再次屈膝,语气从容却带着几分诚恳
皇甫琳琅臣女失言,望陛下、两位太后恕罪。臣女只是一心盼着陛下龙体康泰、两位太后福寿绵长,情急之下用词疏忽,并非有意失仪。
话音刚落,左侧的皇后轻轻开口解围
皇甫惜真(皇后)妹妹初入大殿,难免紧张,些许疏忽亦是常情
两位太后对视一眼,其中一位温和颔首:
白霜凝(圣母皇太后)确是个实诚孩子,心意到了便好
南宫逸玉指尖轻轻敲了敲龙椅扶手,目光透过面具落在皇甫琳琅身上,语气又恢复了先前的慵懒
#南宫逸玉(皇上)起来吧。听闻你善琴棋,还懂药理?
皇甫琳琅依言起身,依旧垂着眼帘,恭敬回话
皇甫琳琅回陛下,臣女只是略通皮毛,不敢称‘善’。琴棋多是闺中消遣,药理则是幼时跟着家中医女所学,能辨草木、治些小疾罢了。
她刻意放低姿态,既不张扬,也不卑怯,恰好符合张嬷嬷此前“实在应对”的叮嘱。
南宫逸玉没再追问,只淡淡吩咐王德海
南宫逸玉(皇上)先带她去偏殿候着
王德海躬身应下,引着皇甫琳琅往殿外走时,她隐约听见身后传来帝王指尖转扇的轻响,那颗悬着的心,才算稍稍落下。
太和殿内的亲选终了,南宫逸玉未多言,只由王德海宣旨——皇甫琳琅册封为正六品贵人,赐居沉星阁。那处离乾清宫正殿颇远,地处皇城西侧,四周栽着成片翠竹,倒显清净,却也透着几分“远君侧”的疏离。
待旨意领下,皇甫琳琅依礼谢恩,随宫人前往沉星阁。阁内陈设简单却雅致,雕花木床配着素色纱帐,案上摆着青瓷瓶,插着两支刚折的腊梅,冷香幽幽。她卸了襦裙上的玉带,只着一身月白寝衣,望着窗外的翠竹,一夜倒也睡得安稳。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皇甫琳琅便起身梳妆。她未让宫女多缀珠翠,只淡淡敷了层粉,描了浅淡的眉,唇上轻点一点胭脂,一身浅粉色宫装衬得她肌肤莹白,宛如带露的清水芙蓉,虽不施粉黛亦倾城,却无半分张扬。
随后,她携着两名宫女,往皇后所居的坤宁宫去请安。途经御花园时,寒风吹得宫装下摆轻轻晃动,她拢了拢衣袖,脚步从容——如今既是贵人,又是皇后的妹妹,这第一次请安,需得守好分寸,既不能失了礼数,也不能因姐妹情分失了君臣之别。
到了坤宁宫,殿内暖炉燃着银丝炭,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檀香。皇甫琳琅刚行完请安礼,便见上首的皇后抬手虚扶了一下,语气平淡无波
皇甫惜真(皇后)起来吧,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她依言起身,垂手立在一旁。皇后看着她一身浅粉宫装、素净无华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却也只是淡淡开口
皇甫惜真(皇后)沉星阁虽远,倒也清净,你住得还习惯?
皇甫琳琅谢皇后娘娘关怀,一切都好
皇甫琳琅轻声应答,语气恭谨却不局促
皇后又问了几句容秀亭学习礼仪的琐事,她都一一从容回禀。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皇后便抬手端起茶盏,示意宫女递过
皇甫惜真(皇后)刚入宫廷,多有不熟,往后若有难处,可使人来坤宁宫说一声。只是后宫规矩重,你需谨言慎行,莫要失了分寸。
皇甫琳琅臣妹谨记娘娘教诲
皇甫琳琅屈膝领训
皇后点点头,没再多言,只摆了摆手
皇甫惜真(皇后)天冷,你刚册封,宫里事务还需打理,回去吧
她应声退下,走出坤宁宫时,寒风拂过脸颊,才觉这姐妹间的宫闱相见,虽有几分暖意,却也处处透着规矩与疏离。
………………………………………………………………
不过半月,皇甫琳琅便唤来掌事姑姑海瑛,嘱她暗中打探宫中情形。海瑛速度也快,便传回消息,了解到此次选秀入选的秀女共六位,除她之外,其余五人分别是:左丞相之女沐贵人、右丞相之女娴常在、从四品侍郎之女婉美人,以及两位低阶官员之女——从六品知县之女雨常在。
皇甫琳琅宫中形势如何?
海瑛压低声音回话:“回贵人,如今宫里的情形颇微妙。皇上待皇后向来不温不火,少见亲近,可后宫诸事,无论是份例调配还是礼仪规制,许多大事倒都是由皇后定夺的。”
皇甫琳琅垂眸捻着袖上银线绣纹,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解
#皇甫琳琅姑姑,前不久亲选,见到了竟有两位太后娘娘同坐,皆是正装受礼的模样。这选秀是皇上亲选的要紧事,怎会两位太后都在?依着前朝规制,不都该是一位太后主持吗?
海瑛忙屈膝回话:“贵人有所不知,这是‘两宫并尊’的规矩。那位穿明黄绣龙纹朝服、居上位的,是先皇的元后娘娘,也就是母后皇太后,圣上虽非她亲生,却得尊嫡母之礼;旁边穿朱红绣凤纹朝服的,是圣上的生母,圣母皇太后。不久之前本是选填后宫、关乎皇家血脉的大事,按例需两位太后一同在场见证,既合嫡庶之仪,也显皇家尊荣。”
皇甫琳琅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有需要再唤你。
皇甫琳琅正坐在案前临摹字帖,狼毫笔尖刚蘸了墨,听见灵儿的话便顿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墨痕
灵儿掀着棉帘进来,气息里还带着阁外的寒气,快步走到皇甫琳琅身前屈膝回话,声音里藏着几分急色:“小姐,方才听管事嬷嬷说,宫里传了口谕——新入选的几位秀女今晚便可承宠侍寝,让咱们早些准备着呢!
皇甫琳琅听灵儿说完,只轻轻拨了拨腕间的玉镯,语气平静
#皇甫琳琅也不一定是我,先不急着准备。
待天色渐暗,残雪映着暮色,她索性换了身轻便的素色襦裙,独自去了御花园。见四下无人,便循着往日习惯,伴着晚风在梅树旁起舞,广袖轻舒间,裙摆扫过覆雪的草地,姿态轻盈如蝶。
正舞到酣处,忽闻不远处传来一道带着慵懒的男声,似在点评:“这些新入选的秀女,倒还真有几分多才多艺。
皇甫琳琅闻声心头一凛,旋即收了舞姿,快步上前屈膝跪伏,声音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慌乱
皇甫琳琅嫔妾参见皇上!方才不知圣驾在此,妄自起舞惊扰了皇上,还望皇上恕罪!
他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淡淡道
#南宫逸玉(皇上)起来吧
待皇甫琳琅起身垂首,他才又开口,话语里带着几分提点
南宫逸玉(皇上)你既已册为贵人,入了后宫妃嫔之列,在朕面前,该自称‘臣妾’,而非‘嫔妾’——后宫规矩,记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