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在宿舍的阳台上坐到半夜,看着空中悬挂着的残缺的月亮,泛着微弱的冷光,我爱罂粟,真的爱她,我不能因为这样的留言或是事实去放弃一个我爱的人,宁城相信罂粟是一个好女孩,他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他把这件事深深的埋葬在了心底。
第二天,宁城仍然面带笑容的给罂粟带去早餐,罂粟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常常都是他带去一点才肯吃一点,于是宁城便决定没日给她带去早餐,罂粟在宁城面前不再花精致的妆容,不再穿昂贵妖冶的服装,她像一个沐浴爱河的平凡的少女,扎着单调的马尾,素颜朝天,和宁城穿着简单的情侣体恤,简单的牛仔裤,她推掉聚会派对,跟着宁城去图书馆,跟着宁城去自习室,每一个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的男友很好很宠她,她过得比以前幸福。
如往常一样,两人挨坐在食堂的角落,宁城将罂粟餐盘里的姜蒜花椒细心的挑出,罂粟笑盈盈看着他的动作,突然凑近宁城的脸庞,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宁城愣了愣,耳尖发烫,默默地将自己餐盘里面的肉夹到罂粟的盘里“别闹!”
罂粟又凑到宁城面前,带着戏谑的笑容无辜的看着宁城“你不喜欢这样吗?”
宁城有些气恼,罂粟知道自己容易害羞便经常这样逗弄自己,他伸出手按住罂粟的后脑将他拖了过来,罂粟还来不及发出惊呼,唇齿便被覆盖封住,一吻结束,罂粟咬着嘴唇,眼睛四处乱飘,就是不敢看宁城。
宁城看见罂粟这心虚的模样发出低低的笑声,凑到她的耳边轻咬住她的耳垂,呼吸暧昧的喷在她的脖颈上,低哑的声音让罂粟咬牙切齿的瞪了他一眼。
他说“我喜欢这样!”
“吃饭,一天话这么多!”罂粟恼羞成怒,狠狠地一戳餐盘里面的饭团,瞪了还在低笑的宁城一眼。
宁城拍了拍她的脑袋,手顺着她的后脑划向她的后颈,停留在后颈处慢慢的抚摸,罂粟的皮肤很好,摸起来很舒服,脖颈修长低头的时候像一只美丽的天鹅。
宁城想了想还是将自己早上想的事说了出来“罂粟,着周六和我一起回家吧!我爸妈想见你一面。”
“嗒……”罂粟的筷子落在地上,她呆呆的看着宁城,却没有在他的眼里看出开玩笑的痕迹,罂粟避过他坚定的眸,嘟囔“可以吗?我好像没有准备好!”
“不要紧张,我爸妈一定会喜欢你的!”宁城左手撑着脸颊,偏头看向低垂着头的罂粟,他一直喜欢罂粟安静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去保护。
罂粟埋着头,过了很久才低低的答应,宁城高兴的抱了抱她,在她的额头落下轻柔的吻。
古渡不知从哪里取来一包瓜子,不知是宁城说的话还是外面的狂风暴雨让她没了睡意,她看着宁城双手撑着自己的额头,脸彻底埋在阴影里面,双肩微微颤抖,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周六顺利吗?”古渡盘膝坐在沙发上,一颗一颗的磕着瓜子,模模糊糊的话从她的嘴里传出。
“……呵!”宁城先是沉默,继而发出一声冷笑,他永远也不能忘记他母亲给罂粟的难堪,永远不能原谅,就算他是自己的母亲,也不能以爱的名义去伤害自己深爱着的人,他不会原谅。
周六,
宁城在罂粟的宿舍楼下等她,过了一会儿罂粟才慢慢的走了出来,也许是见家长的原因,罂粟穿的温婉而正式,淡绿色的连衣裙,勾勒出窈窕的腰身,脸上画着雅淡的妆,黑发很柔顺的垂落在肩上,就像是画中走出来的典雅精致的美人,宁城快步迎上去,接过罂粟手里的提包,将她的头发别在耳后,凑到她的耳边说了一句“很美!”
罂粟挽着宁城的手臂被宁城带到一辆深蓝色跑车旁边的时候,她的表情有些意外,有些忐忑,“宁城你的车吗?”
“嗯,以前的生日礼物,在学校也没用,就没开过,我父母住的地方有点远,需要开车过去,怎么呢?”
罂粟的表情有些不安,抓住宁城小臂的手收紧了一些,“你开始怎么没告诉我你的家庭情况!我……我……。”
宁城怎么不知道罂粟在担心什么,罂粟的家庭条件一般,在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讲究门当户对,但是,罂粟是他想一辈子陪伴的人,是他选定的唯一的枕边人。
“别怕,有我!”宁城揽过罂粟的肩,为她挡住微冷的风,温柔而强硬的带着她走向跑车。
罂粟在车上的副位很沉默,宁城身在富贵人家,习惯了轻而易举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他也许不知道他们两家的鸿沟,也许不知道他们结合需要面对的质疑反对,但作为一个从小就熟知人性的自己,她很担心,很害怕,惶恐宁城不够坚定,自己将会赔上一辈子。
宁城时不时瞟了一下面色沉重的罂粟,微微叹了口气,将车停靠马路边上的车位里,捧起罂粟的脸颊,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在许下不灭虔诚的誓言。
“罂粟,听着,我带你去见家长,只是让他们知道,而不是争取他们的同意,没有人能改变我爱你,我会娶你的事实,你不必担心路再难走,我也会和你一起抗!”
罂粟呆楞的直视着宁城的眼睛,突然感到眼睛酸酸胀胀的,她挣脱宁城的手,闷闷的说了一句“好!”
车穿行在弯弯拐拐的立交桥上,就像是他们即将面对的人生。
到了一片别墅区的宁城下车打开车门,将罂粟牵了出来,保安室的门童立刻迎了上来询问宁城将车停到哪里,宁城叮嘱了一下,便牵着罂粟走进别墅区的大门,门卫友好的向他们打招呼。
罂粟看着眼前豪华宁静的小区,一栋栋精致的欧式的两层建筑,嘴角扯出苦涩的弧度,他的家境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
终于走到一栋复式别墅面前,宁城按了按院落外面的门铃,里面马上出现一个女仆恭敬的弯了弯腰。
“少爷回来了,老爷夫人等你很久了。”话语里刻意的忽略掉宁城旁边的罂粟,罂粟低着头不敢说话。
“注意说话的方式,再有下次,便领了工钱走吧!”宁城不是傻子一下就听出来这是自己母亲给罂粟的一个下马威,他冷冷的看着弯腰站在一旁的女仆。
“不敢了!少爷,抱歉!”
宁城冷哼,抓紧罂粟的手走进了一楼的客厅,他的母亲宁夫人看见他的身影,立刻迎了出来,抓住他的手就开始嘘寒问暖,完全忽视掉他旁边的罂粟,宁城微微推开母亲将罂粟带到她面前“妈,这将是你的媳妇!”
“哎呀哎呀,宁城快来坐,妈让厨房做了很多你爱吃的东西,在学校都饿瘦了!”宁夫人掩下脸上的不愉,继续招呼着宁城坐到餐桌上,宁城看着罂粟暗淡哑然的表情,心里很是心疼,他抓住母亲的手,有一次介绍,这次的声音很是僵硬,压抑着怒火。
“妈,这是我女朋友,将会是我宁家的媳妇!”
宁夫人终于将目光落在罂粟身上,脸上带着得体而冷漠的笑容“哦!一起来吧!饭还要叫厨房重新做一些,不知道还有个人,只做了三个人的饭菜!真是不好意思!”
宁城回家前就告诉过他母亲,他会带自己女朋友过来,哪里会不知道多了一个人,宁城揽住罂粟,感受着她身体的凉意,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他沉下眉目,视线划过冷漠的母亲和一直在餐桌首位看戏的父亲。
“够了!不要使这些小伎俩,罂粟是我爱的人,就算你们不答应,我也一定娶她”
“你知道这个你爱的女孩的过往吗?你了解过吗?你觉得我们是那种嫌平爱富的人吗?”宁夫人终于撕破脸皮,指着罂粟低声质询。
“宁城,作为你的父亲,我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人,如果是其他干净的女孩就算她家里更穷,为父都不拦你,这个女孩,不行!”
罂粟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手脚变得冰冷,他父母知道了,知道了自己不堪的过去,怎么办?怎么办?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宁城说完拉起罂粟就想离开这地方,被宁夫人一把拉住。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己看看这些!”宁夫人从佣人手里结果一个牛皮信封,将里面的照片和调查报告取了出来,扔在宁城与罂粟的身上,照片和调查报告拍在两人胸口缓缓落下,罂粟看着那些不堪的照片和报告,尖叫一声,甩开宁城的手跑了出去,宁城推开母亲抓住他的手,跑出别墅区追赶罂粟,看着两人相继离去,宁夫人愤怒的将佣人手中的茶盏挥飞,“走,都走,走了就别回来了!”
宁父走下来,拦住她轻轻安慰。
古渡脑袋一晃一晃的,按照韩剧里面的剧情,现在应该是,跑出去的女主出了车祸,男主看着女主躺在血泊中的身影,痛苦的嚎啕大哭,啧!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正在古渡各种脑补感叹的空挡,宁城继续出了声,是古渡没有猜中的剧情,无奈而平静。
宁城追了出去,在小区中的喷泉便找到了罂粟,罂粟站在喷泉下面,泉水打湿了她的衣物,在微凉的秋季,让她的身体不住的颤抖,宁城心被狠狠地揪住,他边跑过去边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外套披在罂粟的身上,突如其来的温暖让罂粟缓缓回神,她抬头注视着宁城的眼睛,她的瞳孔带着泪花,泪眼斑驳像是什么东西破碎一般,宁城看到了她眼底的崩溃与绝望,他紧紧的抱着这个让她心疼的姑娘,轻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罂粟相信我,相信我会让你幸福!”
罂粟靠在宁城怀里痛哭出声,像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最终宁城带着罂粟回到自己在学校外面的小公寓,宁城等罂粟洗漱换了一身干净衣物后才进入浴室,等宁城出来的时候,看见罂粟靠做在落地窗边,月光从落地窗外洒在她的单薄的身上,她的影子显得孤单落寞。
宁城抓起沙发上的毛毯,走过去蹲在罂粟面前,将毛毯披在她的身上,顺势将她揽到怀里。
“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亲,母亲是个强势倔强的女人,她从小严格要求,我这个唯一的女儿,不许晚归,不许出去玩,不许看电视,她控制着我的生活,唯一被允许的就是看书,做作业,就算这样我成绩也不是很好,初中考上了一个一般的高中,我母亲很生气,找熟人花钱把我送进了一所重点的贵族高中,她以为我在里面会很好,可是呢!”宁城感受到罂粟的颤抖和愤怒不甘,摸了摸她的头,安抚着她。
“作为一个家境不好,成绩也不出彩,性格还很孤僻的孩子,我成为了班上被孤立的怪胎,成了那些家境富贵的同学的笑柄,成了老师嘴里的反面教材,被人嘲讽,被人侮辱,被人陷害,我在学校过者生不如死的生活,可是,我不敢反抗,没有能力反抗,甚至不敢让母亲知道,因为我很清楚,就算告诉母亲,能改变什么,她能让那些该死的同学不再欺辱我,能让那个贱老师不再对我冷嘲热讽,她连让我转学的做不到,于是就在这三年间,我母亲不知道我每日忍受的一切,在她的眼里,一切是那么完美,我的同学是那么友善,我的老师是那么尽职尽责,待人公正。我当时就像是掉进了一个冰窟,不能叫喊,因为不会有人来救我出去。从那时开始我开始努力学习我期盼成绩可以拯救我,但是当那一天,我们班买班服,三千多的昂贵费用,让我不敢对母亲出口,全班都买了班服,我一个人除外,那个贱人老师就这样在全班以轻蔑的口吻为我组织了一次募捐,谁需要她的好意,当我被老师‘请’到讲台上,拿着那些募捐出来的三千多块钱,听着下面同学的嗤笑,老师虚伪的声音,我才知道我的努力一点用都没有,我永远也赶不上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公主,富家少爷。呵,这世界真是讽刺!是不是啊!宁城?哦!不,你不会明白!”宁城抱紧罂粟冰冷的身子,像是要把她揉进骨子,刻进灵魂。
“然后,然后我就开始自暴自弃,我开始堕落,我开始靠着这张脸流连与于不同的富人身边,我开始出现在那些奢靡豪华的场所,靠着脸蛋与身体换来的地位金钱,每个夜晚,我看着窗外的繁华,我都觉得恶心,在厕所里面差点吐出胆汁,宁城你觉得恶心吗?我觉得很恶心呢!”
“不,怎么会!你怎么会恶心,乖,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永远陪着你!”宁城心疼得无以复加,他从来不知道罂粟隐藏了这么多痛苦,他不知道自己当做至宝的罂粟在那时候是怎样过过来得,他自责为什么自己不早一点出现在她身边,帮她挡下这一切,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让他心疼成这样。
罂粟双手捧起宁城的脸,带着荒芜的笑,将唇缓缓贴在他的唇上,罂粟的唇很凉,夹杂着落下的泪水,苦涩而又绝望。宁城想要推开罂粟,他知道罂粟的情绪很不对,但是罂粟却更加贴近他的身体,不断地剐蹭着他的敏感点,夜越来越深,月光下是两道纠缠到一起的身体。
“唔!”几点了?宁城抬手挡住照射在脸上的日光,思绪慢慢回到昨夜,那个绝望而热情的罂粟,宁城猛然起身,环顾房间没有发现罂粟的身影,他慌张的起身在房子里面四处寻找,过了一会儿他颓唐的坐在地上,罂粟不见了,他很迷惘,巨大的打击让他不能思考,他脑海里浮现出罂粟的笑,那个单纯得像孩子的笑。一滴泪缓缓滴落在地上。
“宁城,你坐在地上干什么?我下楼买了早餐!”
宁城恍恍惚惚的抬头,他不敢确定那个提着早餐站在门口的女孩是罂粟,他张了张嘴,却如同失声一般,说不出一句话,罂粟看见宁城难看的表情,放下早餐跑到他面前,宁城显示呆楞的看着她,在她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将罂粟勒进怀里,罂粟反手抱住宁城,两人一直没有说话。
“我以为你走了,罂粟答应我,别走,我想和你一辈子!”
“…………好。”
接下来宁城再也不想带着罂粟去见自己的父母,他和罂粟待在小公寓里面像一对结婚多年的夫妻之间,他们的生活平淡而幸福,两人一起关心着财米油盐,关心着一次次学校的校考,生活仿佛恢复了平静,他们仿佛会这样过一辈子。
“轰隆隆……轰……”突然出现的巨大雷响打断了,宁城的话,也让古渡狠狠地打了个哆嗦,宁城转头看向外面的倾盆大雨,眼神有点恍惚。
“她,走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日子平静而祥和,宁城在超市买好菜出来的时候,天上已经下起了暴雨,他打电话叫罂粟下楼来接他,“嘟……嘟……”电话一直没有接通,宁城看着灰蒙蒙的天,心底有很不好的感觉,他抱起菜冲进雨幕,朝小公寓的方向一路狂奔,终于到了小公寓门口,按了两下门铃一直没有人来开门,宁城心底的焦虑不安越加浓重,他取出钥匙,哆嗦着手好不容易打开了房门,客厅没有罂粟的影子,他翻遍了公寓的每一个角落,什么都还在,除了罂粟,宁城给罂粟打电话,一直打一直打,却一直没有接通,他颓然的坐在沙发上,看见茶几上面放着张纸,纸上是熟记于心的字迹,写着简单的五个字。
“我走了,再见!”
宁城将纸撕碎,大声的哭了出来,你怎么可以走,怎么可以,我都做好了为你放弃一切的准备,你却不给我机会,不愿与我到老!
宁城在小公寓里面浑浑噩噩的过了四天,等了四天,罂粟没有回来。
“罂粟,也许是为你好!”古渡,默了默,低声说到。
“我知道!四天过后,我好好收拾了一下,回去见了我母亲,她向我坦白了一切,我告诉她,我不会原谅她,于是我就走了。”宁城摩挲着手中的苹果,语气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悲哀。
“然后你就出现在我的酒吧里,接下来呢!你想怎么办?”古渡去接了两杯水,自己喝一杯,给宁城一杯。
“我会离开这个城市去旅行,直到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与罂粟重逢,然后履行我的誓言,照顾她一辈子。”
“一辈子吗!好长啊!祝你好远!”古渡听到宁城的话表情有些恍惚,一辈子,哪有这么容易。
“会的,我相信!”宁城偏头看了窗外一眼,雨势还是很大,风吹得屋顶啪啪作响。
“雨停了再走吧!”听了宁城的故事,古渡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嘱咐了一句,便盖上毯子躺在沙发上不再说话。
宁城也没有再出声,他静静地凝视着窗外,像是透过着雨幕看见了什么人。
第二日古渡醒来的时候,宁城已经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大门被贴心的关好,古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点燃指尖的烟,抬头看着放晴的天空,来来回回飞过的海燕,宁城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