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花我拿到了”，甘陶头歪着借助肩膀夹住手机，还在翻看着一大束鲜艳欲滴的火烈玫瑰，“还有一张卡片……”
姜楠溪有些头疼，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水。
前方的车流开始行驶，他换挡踩油门：“这个就不用念了，你现在走到哪了？”
甘陶抬头看了眼大路牌：“花园路口红绿灯。”
姜楠溪打方向盘掉转方向：“过了那条马路往迪卡侬的方向有一家酒店，你在那个十字路口等我。”
甘陶自己辨别方向：“好的，老板！”
姜楠溪挂了电话。
“每年的漫展，只要有签售会之类的，人都会多到吐血。”
柯小举着单反“咔嚓咔嚓”又是几张，啧啧感叹：“你这张脸真纯，可你从来不肯让我给你发写真。”
体育管开着暖气，温纤依在水手服隐蔽的地方贴了大小不一的暖宝宝，仍禁不住冷得抽气：“小小，我今晚还有事，你答应我只拍几张的。”
“很快，”柯小安抚道，调试镜头焦距，“你往前走，转头一笑，就是百试不厌的那个最经典的董志强。对，记得要青春一点的。”
温纤依无奈地抬眸眄去，很配合地完成了这个笑容。
休息时间，也有人来找她合照，温纤依微微笑着摇头婉拒，一如既往。
前面有两个女生激动地抱在一起：“我拿到了！排了一天也值了！我今晚回去就要把它供在床头，顶礼膜拜！”
温纤依望向弯弯曲曲的长队，虽是签售会，主座上却没有人。
她扫了眼漫画的封面。
黑暗冷系的风格，主角是双面形象，一面带着阴森的面具，一面露出阴翳的红眸，身后是藤蔓缠绕的无尽丛林。
“崎君的漫画总是这么热销，”柯小懒洋洋的把大衣递给温纤依，看她穿上后，又递给她一瓶插了管的矿泉水，“可能小姑娘都把漫画里英俊帅气的主角想成了他吧，他从来没有现场签售过，但会有限量签售本，就算如此 来排队买的人也可以堵满体育馆，其实大家都很想见他一面呢。”
温纤依垂眸，半蹲在地上整理自己的包，一言不发。
温纤依抬起头，透过偌大的体育馆上方的玻璃窗，可以看到纷纷扬扬的雪花，在黑夜里轻轻飘落。
又是郭皇冬夜的第一场雪。
如此的夜晚，总能勾起她某些细枝末节的回忆。
“这里很难打车，老宋就在附近，我让他开车过来送你去。”柯小掏出手机。
温纤依的手轻轻按在她的屏幕上：“不用了，我叫滴滴。”
她赶时间，匆忙和柯小道别，离开体育馆走到位置明确显眼的马路边停下。
冻人的寒气直往她米色羽绒大衣里蹿，纷纷扬扬的雪花洒落在肩头，看上去颇楚楚可怜。加之她容貌出众，频频引人注目。
滴滴页面路程显示，还有0.3公里。
很快，一个陌生电话打来。
温纤依动了动发红僵硬的手指，按了接听：“喂，你好。”
那头隔了两秒才有声音，声线低沉：“你好，请问你现在具体在什么位置？”
温纤依有几分恍惚，往前挪了一小步，四处张望：“我在体育馆往前走一百米的公交站牌这里，嗯…正好在会展中心的对面。”
有几丝谈谈的轻笑飘入她的耳中。
她眯眼，凝神几许。
这是个耐人寻味、富有磁性的成年男人声音，一言一语间展现了他绅士有礼的涵养：“我知道那里，你在原地就好。再等我两分钟，我就来接你。”
寒冷的雪夜，她独自一人站在街头，听到这句“我来接你”，心中莫名地溢满了感动。
像老熟人间的对话，心中萦绕着不知名的情愫，让她此刻的心情时起时沉。
难怪她会不自觉想到旧人，又是这样一个在她心中有着纪念意义的初雪夜。此情此景，最怕迷离。
地面顷刻间铺了一层白。
她仰头，天空绵绵不绝落下像羽毛般轻盈的雪，微眯眼，有雪花挂落在她睫毛梢。
页面显示车主距离她还有0.1公里。
温纤依拍落肩膀和帽子上的雪花，羽绒服拉高至鼻梁，只露出一双眼睛。
也有好些人参加漫展的人准备打车离去，几辆轿车先后停下。
身旁女生和同伴说话的声音夹带着风传来：
“我的天！今天见到有钱人了，你看前面那辆车是不是玛莎拉蒂！”
“哪个哪个？”
“车牌号076”
听到车牌号，温纤依再次看向滴滴页面，目光停在页面上显示的车牌尾号的后三位：076。
温纤依疑惑地抬头望去。
雪夜中，一辆黑色轿车减速缓缓驶来，在另外一辆即将开走的小车后停下。
温纤依手里的电话又响起。
男人不急不缓道：“我到了。”
她一步步朝黑色轿车走去：“我看到了，这就来。”
身后女生的话语飘入耳中：
“这肯定不是滴滴啦，谁开玛莎拉蒂还出来接单，一看就是那女孩的男朋友开的车。”
“真想见一下这豪车的主人！”
“幻想自己来一场浪漫的邂逅？人家女孩儿那么好看，你别瞎想了。”
豪车的，主人吗…
温纤依在这几十米的路途中思考着一个问题。
待会儿她是直接坐副驾驶，还是坐后面？
坐副驾驶吧，坐后面感觉是把人家当成了司机。
旋即，她拉开副驾驶的门，映入眼前的第一幕，是副驾驶上包装精美的一大束火烈玫瑰。
温纤依的手停在门上，动作有些迟缓。
这么美的一束火烈玫瑰，想来是给女朋友准备的。
言外之意是，让她坐后座？
进退两难间的五秒，她第二眼才抬头去看主驾驶的主人。
这一眼，倒看得她背脊都僵住了。
车内开了很足的暖气，她只穿了件单薄的针织毛衣，外套随意搭在副驾驶的椅背上，映着玫瑰花，到显得主人的风流多情。
暖黄色的灯光应该是为了让她不用摸黑上车而开，和先前绅士有礼的对话相结合，倒更给人一中体贴可靠的感觉。
如果主驾驶上坐的人换成别人，她相信这一定会是令人舒适的一段路程。
“听声音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刚才远远瞧着像你，这衣服遮着又看不太清，没想到真是。”
姜楠溪若有似无地浅笑看着她，半月半昧的光影中，他的瞳孔上镀了层暖膜，静静笼罩着她。
两年了，还是这样一双让人望一眼就目眩神迷的眸。或许是她被寒风冻得反应迟钝，那样熟悉有陌生的眉眼里，她竟捕捉到了一丝久别重逢的温柔神色。
温纤依并未注意到那句“没想到真是”，他说得很轻，像是怕打碎一个难能可贵的美梦。
她想回应他一个微笑，但此刻扯着嘴脸的样子定是比哭还难看。
姜楠溪目光一偏，落在她洒满雪花的肩头上。
他把车内的暖气有跳高了些，说：“先进来吧。”
温纤依颔首，隔着衣服，声音有几分闷而不清：“我坐后面。”
他把那束玫瑰轻轻一抛，准确无误地抛在后座椅上，复而抬头看她：“坐这儿就好。”
温纤依终于上了车。
“去众合福利院？”他踩了油门，再次确认目的地。
温纤依右手不停的搓着左手，小声应了句。
豪车、软垫、暖气，还有干净清爽的空气中混合着一缕缕淡淡的玫瑰花香，都是足以让人沉沦的诱惑。
温纤依的思绪突然飞远了，种种过往的画面纷至沓来，汹涌澎拜。
她闭了闭眼，内心一遍遍告诫自己保持清醒。
暖气很足，她的四肢很快从寒冷僵硬中挣脱出来。
导航的声音倒是化解了一点寂静空间中的尴尬，温纤依正欲装睡度过这坐如针毡的四十分钟，就听姜楠溪开口问她：“还是很冷吗？”
温纤依呼吸一滞，如实回答：“不冷了。”相反还有点热，尤其是脸。
“开着暖气会有些闷，你再不把衣服拉链拉下，会透不过气。”他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不会有冷风灌进脖子。”
她偏爱在冬季买拉链遮住半张脸的长款羽绒服，没有围巾的时候可以保护她最怕冷的脖子。
以前他也因为和她亲热却总衣服阻挡而表示不满，那时她总是笑嘻嘻地搂住他的腰，在他胸口像猫咪一样蹭来蹭去，最后趁他眉眼缓和和温柔时偷偷拉下拉链亲他一口。
怎么又想起了往事。
温纤依心口堵得发慌，却也乖乖地把羽绒服拉链拉了下来。
空气瞬间畅通，但她却恍惚觉得胸口更闷。
红绿灯，刹车。
姜楠溪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对她说道：“后座有水，如果渴的话可以拿来喝。”
她哪敢，没拒绝也没答应，轻声道谢。
姜楠溪的目光扔停留在她身上。
玉色的肌肤，在暖气下恢复了血色，乖乖低垂着眼。细白的脖颈像是一掐就断，头发有点乱，几缕发丝隐隐约约遮住她的眉眼。
温纤依能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耳根更烫了，但没吱声。
姜楠溪盯着她微微粉红的小耳朵看了会儿，直到前方车流开始移动，他才收回视线。
“这么晚了怎么会在体育馆附近？”她没怎么变，甚至远远的地，他一眼认出了人群中的她。
“今天体育馆有漫展，”还有…签售会，她惊讶地侧头看他，“你不知道吗？”
“唔，”他微微思索了一会儿，仿佛真的在大脑里寻找讯息，“不太清楚。”
熟悉的往事扑面而来
他从来不关心自己漫画的签售会的事，一向是公司公关负责宣传，活动方案最后给他把关，具体时间地点他从不上心。有次，他和她约会正好遇上签售会，他搂着她，挑眉道：“早知今天人这么多明天再来陪你逛，也不知道什么事这么热闹？”
想到这些，她不自觉地低头勾唇，恰巧有入了旁人的眼。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问：“你今天去漫展了吗？”
温纤依回神，轻咳了一声：“去了。”
他倒是有她去漫展的印象，视线扫过，停在她羽绒服外的小腿上：“你知道今天几度吗？”
她愣神，眨眼瞅他。
姜楠溪沉黑中透着靛蓝的眸子直视前方，嘴角扬起，带着调笑，一如当年亲密无间的时刻：“又不穿裤子，下雨天露腿，冷不冷？”
温纤依耳边嗡的一声，倏然间两颧染红，又热又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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