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这孩子，为什么是金色眼瞳？”

从白戮记事开始，就一直有人嘲笑他的瞳色。

他是狼族少年，家族是一个贵族，他属于嫡脉，生来本该尊贵，偏偏长了一双这样的眼睛。

家族其他人的眼瞳都是青绿色的，只有他长了一双金色眼瞳，连家族支脉青绿色眼瞳的姊妹都会嘲笑他的瞳色，说他堂堂嫡系，眼瞳居然会是金色的。

出生刚会睁眼时，家族的长老们就说要将他处死，好在他的父亲是家主，出手保下了他的性命。

他深知自己长了这么一双眼睛在这个家里是会遭受排挤的，于是便没日没夜地练习体术和法术，从小便展现出惊人的天赋，这才让家族里质疑他的声音渐渐平息。

可总会有那么几个不服的旁系亲属来挑事。

比如面前这个。

“喂，身为世家的嫡系家子，眼瞳居然是金色的，这像话吗？”那个人逼近他，他没有后退半步，“这双眼睛不配出现在白家，我帮你把它挖了——”

白戮先一步出手，那人还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眼睛便一阵剧痛——他的眼睛被利爪划烂了！

“看不惯我的眼睛还非要看，我只是帮你把眼睛挖掉。”白戮留下这句话，走出了白家宅院。

—

“快逃！！”

她当时很年幼，听到母亲的话便仓皇地抱着水晶球离开了黑森林。

她再回来时，城堡已经被毁灭得稀碎，除了她，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她站在废墟里沉默了很久，最后披上了象征家族的黑色斗篷，离开了黑森林。

家无法再复原，她不能被仇人找到，便在人界流浪了五百多年。

“呼……”苏暖搓搓被冻得僵硬的手，那单薄的棉布裙子根本阻绝不了阵阵寒风。她抓紧了宽大的斗篷，站起身来觉得头晕眼花，却仍旧紧紧抱着那个水晶球。

洋娃娃一样精致的脸被冻得毫无血色，金色的长卷发被斗篷全数遮住，鞋子很旧很旧，她不知道自己已经饿了多久，只是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她饿得连走路都费劲，也无法做到施法暖暖身子。

苏暖晕倒前还将水晶球死死护在怀里，她倒在了雪地里，心里想着，她会死吗？

“喂。”她是被人踢醒的。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见她没反应，那人不耐烦地又往她腰上踹了一脚。

苏暖抬头警惕地看着那个人，因为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拼命往后退，在脑海里搜索者自己学过的东西……她想起来了，这是狼族的人面部才有的特征。

“这里可是狼族的地盘，要不然你现在站起来滚出去，要么我让你死在这里。”那个狼族的人冷酷地说道。

可她真的没力气站起来。苏暖张开嘴想说什么，忽然一个人挡在了她身前。

“狼族贵族旁支，什么时候可以随意杀人了？”白戮看似漫不经心，可字字句句都在威胁着那个狼族的人。

“原来是金色眼瞳的野种？哈哈哈哈，就你也配管我？”

白戮眼睛暗了暗，“唰”一声，雪地上多出了一摊鲜血。

“再叫我野种，就是这个下场。”他冷冷地看着地上被剜去双眼的尸体，转头看向苏暖，却发现她已经蜷缩在雪地里，一副难受的样子，他便改变了主意，将苏暖抱了起来。“今天先放过你们！”

—

醒来便是奢华的宫殿，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简约的睡袍，身旁还有看守着的仆人，看到这一切的苏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这……是哪里？”

“这里是殿下的寝宫。”仆人回答她。

“殿下？”苏暖想起昏过去之前，有个狼族少年把她抱在怀里护着她，她记得最清楚的是他那双极好看的金色眼瞳，虽然眼睛很好看，眼底却是无尽的冷漠。

难道那个金色眼瞳的狼族少年就是仆人说的“殿下”吗？

“殿下在哪？我去找他。”

“殿下在后花园，从这个房间出去走过西长廊就到了。”

苏暖穿好了仆人递过来的厚衣服，走过了西长廊，却也没有在后花园看见白戮。“可能我来晚了吧……他应该已经走了。”

苏暖嘀嘀咕咕地往回走着，一回头就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对上那双金色的眼瞳，她看得出了神。

直到白戮轻咳一声，她才回过神来，脸色涨红地缩在斗篷里不敢再抬头看白戮了。

就这么僵持了几秒，还是白戮先开口问：“你来后花园干什么？”

“我我我，我想来跟你说声谢谢，仆人告诉我你在后花园里。”苏暖说话声音极小，好在白戮是狼族，听觉灵敏，不然的话还真听不清楚。

白戮没有开口说话，气氛又尴尬了几秒。苏暖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白戮，看见那双好看的金色眼瞳又不想移开眼睛了。

“那个，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眼睛很好看？”苏暖试探性地问道。

白戮听到这句话，如遭雷击一般愣在原地。

—回忆—

他刚受到残酷的家族训练，那个训练师因为他是金色眼瞳的，所以更加注意他——也就是更针对他。

“哈哈哈哈，白氏家族竟然出了一个金色眼瞳的，真是笑死人了！你是野种，血统不纯正的野种！”

诸如此类的话，他听够了。

他在大雪天时哭着跑出狼族域外，一路跑进了黑森林，跑累了坐下时，一道利刃声音过去，后面的大树就留下了一个大坑。

“啊啊啊，怎么办！！”苏暖跑过去白戮身边，查看着他脸上被自己魔法割开的一道口子，顿时吓傻了。

“那个，你没事吧？我在这里练习魔法，不小心伤到你，不要怪我啊……完蛋了，治疗魔法的咒语是什么来着？”苏暖手忙脚乱地想要打开魔法书查阅，却被白戮制止了动作：“你不用这样，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你看这伤口，再偏一点就割到眼睛了！这么好看的眼睛，被我割伤了怎么办……要不然我带你来我家里吧，我家人会……”

“你说什么？”白戮忽然站起身来，激动地拉着苏暖的衣袖。

“啊……？我说，带你回家，我让我家人给你疗伤……”苏暖有点懵，但还是回答了。

“不是这句，上一句！”

“……你的眼睛这么好看？”

“谢谢。”白戮抱住她，苏暖吓得忘了挣脱，“我记住你了，我们……会再见面的！”

自此之后，那个金色眼瞳的狼族少年就成了黑森林的常客，可是有一天他不再来了，苏暖虽然失落，却也渐渐将这段记忆埋藏心底。

—

“你，记起我了吗？”

“啊？你不是救我回来了吗，我当然记得你了。”苏暖歪着头，有点疑惑地看着白戮。

又再一次陷入那双金色眼瞳里，她好像想起，很小时候的记忆中，也有一双金色的眼睛……

“白戮！”苏暖脱口而出，“是你！原来是你啊，难怪会救我回来……谢谢你了，我的……朋友。”

苏暖轻轻一笑，她的笑容比冬日的暖阳还要明媚，笑得白戮晃了神。

“跟你做朋友的是小时候的白戮。”

白戮搂着苏暖的腰，好看的眼睛危险地眯起。他俯下身子，盯着苏暖的嘴唇，苏暖楞楞地看着他，就在他想要吻上来时，苏暖忽然用手捂住了嘴，“不，不行！”

不能亲到嘴唇，白戮很不满地扣紧了苏暖的后脑勺，呲出的獠牙最终还是没有刺向苏暖的肌肤，而是轻轻舔吻着她的脖子。

苏暖一惊，捂在嘴上的手松开了，没想到却被某只狼趁虚而入，侵占了她的口腔。

“现在的白戮，不是你的朋友了，因为我只想做你的爱人。”

苏暖差点就要松口答应他。可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为什么，你再也没来过黑森林？”

白戮眼睛暗了暗，说道：“被某些多管闲事的长老发现了我去黑森林玩，认定了我勾结魔女，被关禁闭了……那时候的伤现在还留在背上没有消呢。我可是为你受了很多苦，你一定要和我在一起！”

白戮紧盯着怀里的苏暖，也不自觉地将她再搂紧一点，生怕她不答应，一个转身就没了踪影。

苏暖也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她笑了笑，回抱了他，拍拍他的后背，说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