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只萤火虫,是她黯淡无光的生命中的光亮,纵然微弱,却是她唯一的光。——时间信笺二
七年前的十一月,也是这样一个无声息的夜晚,我第一次遇见陆凉风......
推开窗户,十一月的冷风迎面扑来,我打了个喷嚏。满屋子里的药水味在一瞬间散开,腊梅的幽香随风而来。
今天太阳偏冷,一院含苞待放的腊梅在冷色的日光下熠熠生辉,像一片镶了金边的黄色烟云,腊梅深处的小河上架起了一座小石桥,石桥两边立着幽静的石浮屠,我爸走到石桥的正中央,后面跟着西装笔挺的柳秘书。
我深吸一口气,举起右手来,尽量拉长自己的声调,用一种刑满释放的欢快心情,冲着他的背影,恶作剧的喊了一声“freedom”(自由)。就看见那个穿黑色羊绒大衣的挺拔身影在我中气十足的“freedom”声中跌一下,善解人意的柳秘书一把扶住他。他定了一定,转过身来,神色不变的接过柳秘书递过去的手机,隔着老远看着我。
不到三秒,房间的小音箱里就响起了他的声音:“朝小诚,三件事,关窗,脱鞋,把被子给我盖到下巴。”
我爸的声音偏冷偏低,据我妈跟我说,他20岁时曾在A校留校任教一年,听说当年他教的女学生中有70%宣称凭他的声音就能爱他一辈子。
我一看小石桥,离我挺远,心中顿时充满底气,抬起下巴傲慢地和音箱说:“不关,好久没有吹过自然风了。”
我爸平静地说:“没有这个选项。”
我把下巴抬得更高和他讲条件:“朝博士,做人随和点好吗?别对我这么苛刻,我就吹30秒。”
我爸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道:“刘护士。”
我还没反应过来,前一刻被我支出去倒水的刘护士突然蹿的出来“啪”的一下关掉了窗户,下一秒就要将我往床上扶,我本能地扒住窗框,对着小音箱喊:“爸,我们一人退一步,我看着你出院子我就上床躺着,我保证。”
他思考了大约三秒,换了只手拿手机。“刘护士,把那件睡袍给她披上。”顿了一顿,修正道,“不,裹上。”
小河不宽,桥头立了棵云松,我爸就站在云松下。整个庭院都是他亲手布置的,是崇尚以泉石竹林养心的唐代文人偏爱的园林风格。世界上就有这样的人,从事的工作是这个时代最潮最顶尖的生物制药科技,个人生活情绪却复古的能倒退到封建文明时期。
他作为一个博士,我想他最大的悲哀就是不能彻底的救我这个女儿。我作为一个交替型暴食厌食症患者,最大的幸运就是有一位从事生物制药的父亲。至于我的母亲,在一场车祸中就已经走了。
眼睁睁看着床头的电子灯到了11点半,估摸着我爸已经上了飞机,我蹑手蹑脚的下床倒了两杯茶,在其中一杯里放了两片速效安神片,打铃请来了刘护士表示闲着也是闲着,大家不如一起喝个茶做个午餐前的谈心。
大约十分钟后,刘护士被放倒在床,我镇定地吃了个午饭,跟张妈说下午我要休息,不准别人来打搅。
干完这一切,我带上了刘护士的帽子穿了她的大衣,顺利溜出门。刘护士至少要睡七个小时,也就是说,光天化日之下,我还有六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每天都在如鸟笼般的院子,闻药水味,看着外面的世界。这是一场精心准备的骗局,而收获便是六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一想到骗局这两个字,真是令人莫名紧张。
我在本市的一家超市水果区里接到了好友冉夕乔的电话 。
冉夕乔做贼似的,压低声音:“007,我是008请回答,请回答。”
我从一堆抢橘子的大妈大婶儿中挤出来,对着听筒吼:“你大声点儿,今天橘子减价,一堆人围在这儿呢,吵得不行啦!”
她说:“橘子减价,这是新暗号?”
不等我回答她已经自顾兴奋的道:“小诚,物资都给你准备好了,你成功潜逃了没?”
我说:“出来了。”
她兴奋得说话直哆嗦:“路上是不是很惊险很刺激很紧张?我们在哪儿接头,有没有人跟踪你啊?”
我说:“别提了,出门正遇上打车高峰期,拦了半小时才拦了辆车,我现在在F超市。”
她顿了一下,打断我:“打车好呀,出其不意,你真是太聪明啦,在超市接头也好,所谓大隐隐于市,超市人多,他们绝想不到我们会在那碰面,你等等,我马上就过来。”
我说:“我在f超市买水果,买完水果再打个车去你家吧,你别过来了,三环今天堵车。”
她愣了好半天:“你在超市买水果,你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车跑到超市去买水果?”
我说:“得了,直接去岛上吧,咱们码头碰面。”
她松了口气道,好。
我们来到码头集合,上了之前就租好了的船,来到了冉夕乔所说的无人珊瑚岛准备下海摄影。
等我上岸了之后发现冉夕乔不见了,我在原地等了半个小时发现还没有见到她,她的摄影机还在旁边,显然是上岸了的。我起身去找她,对于一位资深的路痴来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去找人。
我迷路了,我在丛林里穿梭,竟看见在丛林深处,有一片蓝光。天上有星星,星光下约莫能看到丛丛树影,而那片蓝光就坐落在树影中。我想都没有想那片蓝光来自于哪儿,只是内心有一种想法,就是靠近它。
所有的水下摄影师都有探险精神,特别是海洋摄影师,那一片蓝光,纵然微弱,却是我在丛林里能看到的唯一的光,仿佛充满魔力吸引着我,我一步步靠近,靠近,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