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无支祁一路带着穗禾回了从前在凡间居住的小屋，回来的路上遇见了穗禾身边的心腹仙子泠月，嘱咐了她几句后便直接走了。

毕竟救人要紧，穗禾现在命悬一线，他不敢耽搁，只得让泠月在去天界的时候顺便将天界的医官亭奴给请过来。

从前他在凡间四处漂泊的时候就听说过，鲛人族有个鲛人，师承十里桃林的折颜上神，医术极好，后来更是因为同折颜上神的关系飞升了天界。

据说如今的天帝继位时，他亦是帮了不少忙，因此很受天帝器重，正好瑶池的芙蕖需要人看护，便令人将其安置在了那个地方。

正好，泠月是穗禾的心腹仙侍，早在穗禾上天界前就已经跟着她了，这些年很受自家主子的信任，连后来穗禾在天界长住，她亦是跟着去了的，所以对天界肯定十分熟悉。

其实泠月原也是孔雀族的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儿。

只是可惜，鸟族这许多年来一直都不太平，尤其是王室，自从穗禾的父母死后，一度陷入内忧外患的斗争之中。一帮长老唯恐天下不乱，在老族长死后，将穗禾扔入荒山，将战争之后仅剩的王室血脉一网打尽，不仅如此，连翼渺洲的寻常百姓也遭了殃。

这其中，也包括泠月的父母。

从穗禾被扔出鸟族之后，翼渺洲一时陷入恐慌。

为了避免自己被那帮长老牵连，泠月的父母带着彼时正年幼的她离开了翼渺洲。可谁知道，那隐雀长老却是个宁可错杀三千也不肯放过一个的主儿，瞧着翼渺洲百姓成群结队的涌出翼渺洲，他唯恐那些王室中人乔装打扮混出鸟族，便将那些人全杀了，连她的父母也未能幸免于难。

泠月失了父母，自然是悲痛交加，可她是爹娘唯一的女儿，若是她再出什么事，那他们家就再也没有希望了，她再也没办法替爹娘报仇了。

想到这个，她只能带着这份仇恨继续坚强的活下去。

也正是目睹了父母的惨死，泠月知晓翼渺洲是不能继续待下去了，她逃去了凡间。当年，她便是因为自己的这个决定，让自己遇见了自己一生的贵人。但是谁知道，这个贵人，救赎了旁人，却救赎不了自己。穗禾，她最后还是为了权势，把自己陷进去再也出不来了。

这么许多年下来，旁人都觉得她阴狠毒辣，觉得她不近人情，觉得她十恶不赦，可只有泠月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出自她的本心，她只是一把刀，一把……被旭凤利用的彻彻底底的刀。

泠月跟了穗禾许多年，自认对她还是很了解的，可谁能想到，她对她了解，却之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越陷越深，不能将她从黑暗之中拉起来。

天界精通医术的神仙并不多，只有一个兜率宫的太上老君，现而今多了个同样医术精湛的亭奴医官，天帝润玉自然是十分器重的，因而这一点天界众神待他亦是不敢怠慢；更何况泠月只是一个奴婢，她家公主又被旭凤折磨成那个样子，以她的身份，即便是借了穗禾之势，也难以将太上老君请去给她家公主医治，就只能前来瑶池请将将飞升上天界的亭奴医官来诊治了。

泠月原就不是什么嚣张跋扈之人，更何况她眼下有求于人，就更加不会给人家摆架子了。

亭奴是鲛人，原就没有双脚的，平日在陆地上与人相处，都是靠着轮椅的，大家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而且，泠月跟在穗禾身边许多年，这点世面也是见过的，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见他缓缓出现在自己跟前，询问起了自家公主的情况，泠月这才将她的伤势缓缓道来。

泠月仙子“……公主与二殿下，原就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早些年她待二殿下更是一心一意，可谁知……”

泠月顿了一顿，哽咽道，

泠月仙子“谁知那旭凤竟是此等忘恩负义之人，竟然那般待她，不仅废了她的修为，还废了她的右腿……若是医官能够出手相助的话，泠月定将医官的恩情谨记于心！”

亭奴听着泠月的一番话语，面上一阵温和，心里却觉得，这泠月仙子的行事作风跟穗禾公主可真是大不一样。

虽说他飞升天界的时日尚短，但对于穗禾公主的为人，他却没少听说，连洛湘府那位新上任的水神仙上也说，这位鸟族公主是个骄傲霸道、心狠手辣的人，但是这一次，一向与穗禾公主不和的水神仙上却主动叫泠月仙子来找他，请求为穗禾公主医治伤势。

亭奴自然是不会拒绝的，毕竟医者父母心，就算没有水神仙上的意思，他亦会应下泠月仙子的请求，前去忘忧谷给公主医治伤腿。现而今，既然是水神仙上的意思，连天帝陛下也不曾插手，他就更应该前去了。

但是，这泠月仙子却是个柔弱女子，明明跟穗禾公主年纪相仿，又跟了公主许多年，但这身上却全然不见一点嚣张霸道的模样，反倒是给人一种温和有礼、却又怯怯懦懦的感觉，实在是难得得很。

亭奴“既是水神仙上的意思，那仙子便带我去看看公主的情况吧。”

泠月是穗禾的心腹仙侍，跟了穗禾许多年，自然是对穗禾十分忠心的，原本这一次她上天界还有些担心，害怕天帝会因为先前的事仇视她和她家公主，也害怕天界众神会对她们抱有偏见，可现在她发现自己完全是多虑了。

亭奴原是鲛人族的医官，这鲛人族原是归水族管辖，但是先水神洛霖与前任天后荼姚一向不和，连带着水族和鸟族也不大对付，两族的人见了面一向是水火不容的。而穗禾这些年依附荼姚已久，对荼姚虽不是真心敬重，但也是十分忠心的，但是因为荼姚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狠辣，血溅九霄云殿的事她干了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么些年下来，天界早就有不少人在暗地里对她不满了，穗禾这些年依附着她，那些人对她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的。而亭奴又是水族中人，是她们离开天界之后才飞升上来的，同她们并不相熟，甚至可以说是连面都没见过几次，泠月还以为他会因为润玉的原因对她和她家公主有些膈应。

可直到现在泠月才知道，其实这位医官的脾气是很好的，至少……在她眼里，他是个值得相交的人。

虽说他自从飞升上天界以来，他便深受天帝陛下信任，但对于穗禾公主和陛下从前的那些过节，亭奴虽说是略知一二，但他实在是没有心思去多加关心他二人的过去。

但是，前段时间穗禾公主与花神仙上还有魔尊的事却是闹地沸沸扬扬的，花神仙上更是为了魔尊不惜冒着天下之大不韪选择逃婚，甚至是联手魔尊将天界昔日的重臣伤成那般模样，天帝陛下是不动怒也不行了。

但是吧，虽说前段时间天帝陛下给出的封印花界的理由是花神联手锦觅重伤天界重臣，可泠月却觉得，这其中最多的，是因为花神逃婚让身为六界之主的天帝颜面尽失。

毕竟花神同天帝有一纸婚约摆在那儿，可现在却为了旁人逃了婚，这换做旁人也不会忍不了，更何况是身为九天应龙的天帝陛下呢？

因为这事儿，泠月原以为亭奴也会跟旁的神仙一样，因为润玉不喜欢穗禾，导致他也对穗禾有些偏见。

本来也是，穗禾同润玉一向不对付，这是天界谁都知道的事。天界上上下下，以太上老君和御殿将军为首的一众文武大臣自从穗禾宣布带领鸟族脱离天界、依附魔界开始，再加上先前荼姚的事，他们就对鸟族多多少少有些怨恨。

虽说穗禾自己不大在意，可泠月心里却不大高兴。

明明那些事情都不是她家公主做的，但是那些人却偏偏要给公主扣上一顶莫须有的罪名，因而导致泠月心里有些替穗禾感到委屈。

她本该是天之娇女的，却偏偏心甘情愿地被旭凤这样不知好歹的小人利用，最后还被他害成这个样子，泠月是既心疼又着急。

但好在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若是亭奴出手相助，那么她家公主日后就不用受旭凤的利用和摆布了。

泠月仙子“那我就先替我家公主多谢医官了，若是公主能平安无事泠月定当重谢。”

亭奴“不必了。”

亭奴依然不改面上的温和，

亭奴“我虽是未曾见过公主，但是我想，这世上也没有谁生来就是恶人的，更何况……先前陛下只是削除了二殿下的仙籍，并未对公主下死手，想来也是对公主和鸟族抱有期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