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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太宰治最近多了一项爱好。
令你十分头痛的爱好。
当然可能其实不是最近才有的,只是最近表现得特别明显。
你看着眼前绑着绷带感兴趣地拿着剪刀比比划划的太宰治,心情复杂。
在经历了一觉醒来房间里躺着生死不明的太宰治,工作回来发现桌上摆着一杯喝了一半的洗洁精,顶着路人看神经病的眼神在超市里寻找致幻蘑菇,又或者是屋外的树上吊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之后,你已经麻了。
真的麻了。
从刚开始的惊慌失措到如今的淡定感慨他的福大命大,鬼知道你经历了什么。
太宰治长大了,并不是说身高的生理意义上的,而是某种无法用肉眼可见的方面,明明就在你眼皮底下,但在你完全没注意的时候黑西装取代了你给他买的运动装,虽然他从来不好好穿,但肩披黑色正装的时候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等等。
——他哪儿来的钱买西装?你有理由怀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叕顺走了你的银行卡。
说是没发现,也不是完全没有预兆,十四岁的那个月圆之夜,太宰治带着一身夜晚的浓重寒气回来,打开门看到你居然在家等他完完全全愣在了门口。
他沉默着站在玄关处,向前迈了两步后,突然扑了过来,像是寻求什么安慰般抱住你,柔软的发梢轻轻扫过你的耳朵,体温冰凉。
好冷。
夜晚的露水沾上你裸露在外的皮肤,激起细小的鸡皮疙瘩。
然后他被你无情地推开了。
饭桌上他话格外多,强烈的违和感让你没法不在意。
他的体温不同寻常的低,一定是在街上游荡了很久。
“发生了什么事?”
你忍不住开口关心他。
他停下了滔滔不绝的垃圾话,歪了歪头疑惑地看向你。
“什么?”
你们彼此对视着沉默了一会儿,你朝他抿起一个笑容,起身端起桌上的咖喱。
“咖喱凉了,我去热一热。”
在你转身没走两步的时候,不出所料感觉到身后有人抱了上来。
你往前走两步,他紧跟着你上前走两步。
你手朝后推了推他的肩膀,遭到了他不满的轻哼。
“姐姐,阿治错了,不要推开阿治。”
他的声音闷闷的。
你看不见背后他的表情。
“今天……”
“姐姐,如果……阿治因为工作杀了人,姐姐会……”
他似乎在处处斟酌着用词,语气里面带着微不可查的期待。
“会害怕吗?”
你不算什么善恶观念十分分明的人,但杀人的话,你一时也不能简单地消化这个信息。
他察觉到你的沉默,收紧了手,身上的气息开始变得压抑又沉闷。
当然没关系了。
本来打算这么说的。
太宰治在心里遗憾地叹气。
但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呢。
‘如果真的到了这个地步——’
察觉到太宰治周身越来越低落的氛围,你心里暗道不妙,危机感让你后背猛然蹿起一阵寒意。
快,快说点什么!
你的脑子混混沌沌,嘴巴却已经不受控制开口了。
“如果是工作需要的话就没办法了吧?”
……
………………
令人窒息。
“噗——”
他把头埋在你的颈窝处,亲密地蹭了蹭,气息喷在你纤细的脖颈上,脸上的笑容如同腐烂的某种东西酿出了香醇的酒那般醉人。
“姐姐果然是笨蛋吗。”
太宰治的尾音带上一丝粘稠的意味。
“我明白了。”
……所以说你明白什么了。
虽然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但他的心情以肉眼可见的样子高昂了起来。
算了,他开心就随他去吧。
“不论怎么样,好好做决定,然后自己承担它所带来的后果。”
你当时是这么说的,但他一边哼着歌一边开心地吃着咖喱,还大声说着再来一碗,也不知道听见没有。
——事实上,真相是早在‘工作需要’之前,他的双手已经沾染了鲜血。
他是天生适合做黑手党的人,血液里充斥着纯恶的黑。
就在今天,目睹了前代首领被他的私人医生杀害,他成为了新首领‘继位’的‘见证人’。
他成为了‘共犯’。
黑暗和欲望,更能接近人的本质,他深入名为恶的泥潭为了寻求生命的意义,却再也无法从这泥潭中脱身而出——于是他们融为了一体。
你开始在他身上闻到鲜血与硝烟混合的味道,有时是淡淡的酒味,他也不掩饰,肆无忌惮地把阴暗的那一面暴露出来,仍旧面色如常地和你嬉笑打闹,却又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紧紧注视着你。
人的预感无厘头,但又很神奇,它告诉你这才是真正的太宰治,之前的无害就像泥沼上开满的鲜艳花朵,只是用来遮蔽愚蠢路人的视线,一个不小心跌下去就再也无法全身而退。
愚蠢的路人,说的就是你。
但你也察觉到,你似乎、快要抓住什么‘重要的东西’了。
但用尽全力也还是存在毫厘之差,不是你真的无法做到,而是它在不断地后退,躲藏,不愿被人触碰。
太宰治受伤的次数越来越多,身上的绷带也越缠越多,越缠越久。他带着一身伤回来,总是撒着娇要你包扎,无论是破点皮的小伤口,还是仍在淌血的枪伤,都是你给他包扎。
枪伤。
你们却都默契地不去主动触碰这个危险的问题。
你吐槽过他工作的地方真是太不靠谱了,连个像样的医生都没有。
他听后愣了愣,然后表情十分嫌弃。
“啊啊,是啊,完全不像样的医生。”
“连喝了立马死的药都做不出来。”
不,这个做得出来才不像样吧。
“所以以后受伤包扎的事情,”他强调,“都要麻烦姐姐了。”
“知道麻烦就给我好好珍惜别人的劳动成果不要再受伤了啊你这个整天要死要活的臭小鬼!”
你也不是没有因为他经常受伤的事情生过气,你曾直接无视过他理所当然的请求,还以为他寻求帮助不得就会自己处理好。
可是你好像忘了这家伙从某种程度上跟玻璃心没两样。
面对你的拒绝时,他眼底像是有什么被针扎了一下般,慢慢退回深处,他垂着头,像极了耷拉着耳朵的猫。
结果是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窝在沙发上一个晚上,你早晨打开门的时候,还是那个姿势可怜兮兮地瞧着你,白着脸小声试探着说疼。
伤口皮肉外翻,血液已经把肉和衬衣黏在了一起, 在白衬衣上透出大块触目惊心的鲜红色,你拧着眉头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还咧开嘴抱着你的腰不肯撒手,给你的包扎工作增添了极大的难度。
“我就知道,姐姐不会不管我的。”
语气像极了一个得了心满意足的礼物的孩子在朝你炫耀。
你就再也没法硬着心肠了。
反正最后生气的是你,心疼的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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