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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受侦探社国木田先生的拜托去打捞太宰治,并顺便劝他去工作。
“怎么可能啊,他怎么会听我的。”
“你的话……”
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眼镜反射出一道智慧的光。
“说不定会成功,我觉得那家伙意外的可能会听你的话。”
“总之拜托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也不好再拒绝,只好稀里糊涂地接受了这个工作。
你是个无情的打捞机器,一次又一次任劳任怨地地把他从河里捞起来,他总是不满地抱怨。
“为什么要救我啦,你看我又死不掉了。”
“我的信条可是不给他人带来麻烦干脆利落地自杀啊。”
这个星期第五次了。
你扳住他的肩膀摇了摇他,像是要把他脑子里的水摇出来一样,然后认真地看着他。
“快去工作吧,太宰先生。”
“好无情——!不先关心一下我的身体吗?我可是在冰冷的河水里泡了好久好久!”
?
不是你自己选择跳河自杀的吗?
现在居然因为觉得冷怪你不关心他。
你深吸一口气,说道。
“太宰治只有真正心存死志的时候才会自杀成功吧。这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
像是觉得这个话题很有趣,太宰治笑了起来。
“小姐说错了,我任何一次自杀都是心存死志的。”
你顿时沉默了。
“……那可以不要再自杀了吗?我不能每一次都来救你,万一没来得及怎么办?我不想你死……”
太宰治愣住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地对他说‘我不想你死’这种话,但他还是说。
“不行啊小姐,如果连自杀都不被允许的话,我已经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你突然感觉到一阵窒息。
是啊,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啊。
在这一瞬间,与眼前完全相同的面容又浮现在你脑海,你几近悲哀地察觉到,你永远也没法忘记他了。
‘有时候,我会被这肮脏的世界压得喘不过气,我在压抑痛苦。’
‘始终没有离开、解脱,是因为我在这个世界,还有牵挂。’
‘可是,当我最后这点留下来的牵挂都磨灭了,那时候的我,必将万劫不复。’
‘那时候的我,只有死亡能救赎我吧。’
你的牵挂从里都不是我。
我知道的。
我一直都知道的。
你站在顶楼朝落地窗外注视着这座城市的时候,是又想起他了吧?
然后你去Lupin酒吧见了他。
只有他是你最后想见到的人。
‘我会早点回来的。’
‘没关系哦,可以多逛一会儿。抱歉,没法陪你,玩得开心点。’
‘我会早点回来的,要等着我。’
他没有回答。
……
他以为你低着头是在暗自生气,只好双手举起做投降状。
“小姐,在生气?”
你异常的沉默使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皱着眉头捧起你低下的脸,发现你眼眶通红,充盈着湖水般的眸子一眨,泪水就流下来了,原本粉嫩的脸颊,如今毫无血色,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那双氤氲着湿意的双眼以破开迷雾的气势瞧着他,正注视着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的东西。
他被看得心中一跳,胸口突然揪住,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拧着他的心脏。
他竭力忍住内心不断涌上来的想要逃跑的想法,开口。
“小姐……?”
他看起来有点无措,擦着你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完。
“我没想弄哭小姐的……”
“小姐,对不起,吓到你了吗?”
太宰治一身湿漉漉地抱紧了你,心里叹息,小小的一只,果然很适合拥抱啊。
“看,我还活着哦。”
“心脏还在跳对吧?”
你把脸贴在他胸口,听他胸口鲜活的跳动声,纤细白嫩的双手揪住他腰侧的衣服,轻轻开口。
“我不想再一次看见你死了。”
他敏感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再一次……?
太宰治心中的疑惑越发深刻,面上却不显。
他把下颌抵在你头顶,虽然你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神色却温柔又认真,手掌抚上你的后脑勺。
“好。
*
“所以,你想知道什么?”
太宰治轻轻摇晃着玻璃杯里琥珀色的酒液。
他喝上一口,又叹息着放下。
“喝惯了咖啡,再喝酒都不习惯起来了呢。”
那是因为没加冰块啊。你在心里默默吐槽道。直接喝当然烈了。
嘴上说着不习惯的青年,却是已经喝了将近半瓶威士忌。
“有关太宰先生的,一切都可以,我都想听。”
“真伤脑筋啊。”
他把手里的酒杯搁在茶几上,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没什么好说的,反正都是无聊的人生。”
“没有让你觉得有趣的东西、事情或者……人吗?”
“……”
“太宰先生?太宰?太宰治?”
趴在桌上的青年脸蛋红彤彤的,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你趴在离他很近的地方认真观察他。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墙上挂着的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撒下小扇子似的阴影,平常琢磨不透的深邃眼睛闭上了,刘海轻巧地搭在额头。
你指尖一寸寸接近,触到了他的睫毛。
“大骗子。”
“嗯?我骗小姐什么了?”
你一惊,正好和他睁开的眼睛对上,你的手指被他温热的手握住,你心里一跳。
原来他没睡着,也是,太宰治怎么会轻易在有人的时候露出毫无防备的一面。
也许是因为酒精的原因,他平日里清明的双眼也带上一点迷离,正含笑瞧着你的样子分外撩人。
“我在想……太宰治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他愣怔了一秒,接着一连串低沉的笑声从喉咙溢出。
“所以结论是?”
“没法判断,人本来就不能简单地用好人和坏人区分,更何况那个人是太宰治——坏的时候坏得掉渣,好的时候又好到让人绝望。”
“我还以为我应该算坏人呢。遇到我真是小姐的不幸。”
你瞬间抬头望向太宰治,坠入了枯叶般色泽的眸子里,刚刚那一瞬间,你甚至以为他在说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
但你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的神色,轻笑着仿佛在诉说什么预言般道。
“是我的不幸也是你的不幸,这世界上每个人都在以不同的形式遭遇着相同的不幸,不是吗?”
“这样啊……”
他细细品味着你的话,笑得意味深长。
然后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火柴盒,上面印着一个戴着高礼帽、单眼镜的男性,下面红底白字的“Lupin”。
看见这几个字母时,你浑身一颤。
你在太宰治办公桌上的纸上不止一次看到过他随手写这几个字母。
那个酒吧的名字。
“很久没有人陪我一起像这样喝酒聊聊天了。”
太宰治抚摸着火柴盒语气怀念,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人开心的回忆。
“谢谢你,小姐。”
侦探社明明这么多人可以陪着你,你想。但是你没有开口。
“任何太宰先生想的时候都可以喊我来陪陪你,喝喝酒,聊聊天,或者做别的什么有趣的事。”
“任何时候?”
“任何时候,太宰先生,”靡颜腻理的少女在他瞪大的双眼中身体前倾,在他唇上落下羽毛般轻柔的一吻,“任何时候。”
他能做到的事,我也能。
“小姐对我太好的话会让我忍不住想多任性一点。”
你心说他已经足够任性了,不论是从反复横跳不停试探、逃避不想回答的问题也好,还是喜欢早已预料到了结果却把人蒙在鼓里耍得团团转也好,都任性得过分了。
“没关系,可以理解,因为我也是个任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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