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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站在港口黑手党本部大楼顶楼的边缘，看见通往天台的门被大力拍开。
气喘吁吁的太宰治出现在视野里，他原本就凌乱的黑色卷发更加乱糟糟。
你叹口气捏碎了手里的小型定位仪。
看清你的神情，他停下了脚步，安静地看着你。
现在天色还不算亮，你们在这座城市最高的地方遥遥对视。风吹散你的头发，接着又去撩动他的风衣。
你眷恋地盼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就算眼前的太宰治不是与你相爱着的太宰治，但他也是太宰治。
这个念头在你的心中盘桓不去。
没什么区别的吧。
你恍然意识到，可能在第一眼看到他的一瞬间，你就想这么干了。
只要比他先死亡就没有机会看到他死的那一天了不是吗。
你想。
多简单的解决方式。
你慢慢后退，一步步更接近大楼边缘，风吹得瘦弱的你整个人摇摇晃晃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裹挟走。
“小姐！”
他往前走一步。
“别这样对我好不好？”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神色突然变得柔和。
“我很早就不邀请小姐殉情了，因为我突然觉得老死也是一种浪漫的死法，你觉得对不对？”
说这些话似乎让他有点无措，神情含着微不可见的羞赧之意，又强迫自己不躲闪认认真真地看着你。
但你仍旧静静瞧着他神色无半分波动的冷酷无情，他看起来像是要转身就逃了。
“他做的事情，明明与我无关……”
他低着头可怜兮兮地说，如同往常任何一次撒娇让你做饭时多烧点蟹肉一样。
他总是能不动声色地抓住最关键的点，动摇别人的内心，以此为突破口一举击溃。
是啊，这一切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场无妄之灾。
你内心涌出一丝怜惜之意。
只是那红色围巾的一角蓦地再度浮现在了你的脑海里，刺痛了你的神经。
他从楼顶跳下的时候，有曾犹豫过吗？
你问自己。
心悸感再次绞紧你的心脏，这回你没能忍住，捂住嘴，血液源源不断地从指缝汩汩流出，脸色一瞬间苍白如纸。
而太宰治似乎看见了什么十分令他恐惧的画面，眼瞳颤抖，神色惊惧，不复胜券在握的姿态。
“怎么会……医院那边的记录确实是正常的安神药……”
那次药掉在地上被太宰治看到，他果然起了疑心去查过了，不知道森鸥外是怎么瞒过去的。
你看着属于你的血液滴在地面形成的深色圆点漠然地想着。
“小姐，回来吧……”
“去找医，不，去找与谢野小姐，她的话一定可以！”
你沉重而缓慢地冲他摇了摇头。
他猛然一怔，聪明的他很快明白了你的未出口之语，但他脸上还是挂着肉眼可见的勉强笑意。
“怎么会呢，小姐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小姐，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如果找到书……”
你冷眼瞧着他喃喃，抬起袖子随意地抹了抹嘴角的血液。
你听说过“书”，那是一本写上什么都会变成现实的书，前提是写上去的内容必须符合因果。而你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异端，即使写上去了……
“不用了。”
“擅自闯入你的生活，我感到很抱歉。”
“小姐。”
他执着地盯着你。
“这不是一句抱歉就能解决的事情。”
他按着胸口处。
“你得对我负责呀。”
“……我知道，但是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偿还的了。”
“有的，小姐，有的。”
“只要你愿意，就有。”
他像个得不到玩具而依依不饶的孩子。
“可我不愿意，太宰治。”
“你好不容易有了千方百计守护、为之而生的东西，我不想让它陷入未知的风险。”
‘别说了。’
“我每存在一天，不稳定因素就多上一分，我想你应该也注意到了最近的……动荡。”
你顿了顿。
“人们现在还没有把这放在心上，但我不相信你也不知道。”
“我考虑好了，我会自行了断，让一切重回正轨。”
‘别说了。’
“也希望你能忘了这段时间以来与我有关的一切。”
他瞳孔猛地收缩。
“别说了！！！”
气氛突然陷入沉寂。
现在是凌晨，天光逐渐从天际显现，整座城市仍在沉睡，周遭安静得仿佛世界上只有你们二人。
带着寒意的晨风同时冻结了两个人的心。
说实话，你也很惊讶，对着这张脸，居然能硬下心肠说出这番冷漠的话来，看着从未在他脸上显露过的名为软弱的表情都不曾动摇半分。
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你脸上露出温柔至极的表情。
“太宰，你救不了我。”
“不要把力气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了，去做对你来说更为重要的事情吧。”
你知道他会的。
太宰治曾因之而死，现在也为之而生。
“小姐，不要我了吗？”
你能感觉到他话语里的颤意。
你朝他笑了，如愿看到他僵硬在原地。
“不是我不要你，是你先不要我的啊。”
你始终对‘太宰治’的抛弃耿耿于怀，对这个世界的他来说也是一种不公平。
说完最后想说的话，你不再犹豫，轻轻闭上眼，放松身体，任由自己往后仰去。
你看到他踉跄扑过来想要伸手抓住你的身影，朝他笑了笑，只是下坠速度太快，他可能看不清了吧。
这是你第二次感受跳楼的滋味，第一次痛苦万分，第二次却是心情轻松，如同达成了什么心心念念的愿望。
你选择了和他坠楼的同一地方跳下来，你想，这次就算殉情成功了吧，这么想想也挺浪漫的。
啊，不过太宰治这么狡猾，他不会早就料到你会和他一样跳下来吧？那岂不是如了他的愿，真是不爽。
你好笑地想。
至于你是怎么到达港口黑手党戒备森严到据说一般敌人连两层都上不了的本部大楼的顶端……你不得不感叹森鸥外的老谋深算。
当初仅凭一份港口黑手党内部情报为威胁当然不会使森鸥外同意放你这个无关人员进入刑讯室，毕竟他还摸不清你究竟还知道多少其他的事。
“我确实还了解不少其他的内部情报。”
你忽略掉他瞬间散发出的杀意。
“不要激动，森首领，先听我说完吧。我所知道的高濑会与GSS的情报，您很快就会拿到，至于港口黑手党的……永不会见天日了。”
“你是要……？”
“没错，不介意的话顺便借港口黑手党某个地方一用吧，我会在那里结束一切，包括我所带来的灾难。”
你把药放到他办公桌上。
“已经没用了吗？”
他轻轻叹息。
他没思考两秒钟就同意了。
毕竟这简直算不上交易，而是免费送情报了，真实性的话，验证一下是很简单的事情。
至于你口中的灾难，确实也让他感到有些棘手呢，事情能顺利解决就再好不过了。
“可以，但是容我多嘴一句，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他十指交叉托着下巴，手肘撑在红木办公桌上，酒红色的眸子光华流转，酝酿着更为深沉的东西。
你知道他是在指太宰治。
你朝他露出一个无比公式化的假笑。
“这与您无关，森先生。”
他愣了一下，低低笑了出来。
真可惜呢，本来还想为你挽留一下心爱之物的，太宰君。
他假惺惺地惋惜着。
“那好吧，既然你意已决……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你不属于这个世界，被世界意识所排斥也是理所当然的，其实很早之前你就察觉到了自己这个外来者正在被驱逐。
刚开始只是胸闷心悸，后来就是咯血，就算不跳楼，你很快也会因为疾病而死。
你可不想看见太宰治那张脸上因为你一天天地失去生机而出现什么悲痛的表情，那实在是太让人郁闷了。
所以就把我的死简单地当做是对另一个你的报复吧，这样会不会好受一点呢？
都说人死之前会有走马灯，但可能是下坠的路实在是太漫长了，你的脑海里居然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在落地的前一刻，你脑海中仅浮现了四个字。
你叹息着想。
‘这样就好。’
楼顶一片寂静，只有风鼓吹着衣服发出的猎猎响动。
一个孤寂的人影在楼顶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世界以他为中心开始逐渐崩塌，一寸寸碎裂成粉末，没入无尽的黑暗，微小的粒子又重新出现，旋转着重构。
世界似乎没什么变化。
他正站在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与他擦肩而过，汽车在车道上飞驰着。
天空很蓝，偶尔有鸟儿飞过留下滑翔的残影，海风带着淡淡咸味安静且快乐地绕过他。
很熟悉的横滨街头。
‘怎么回事毫无意义的事情呢？’
他满脸迷茫。
“太宰。”
不远处突然传来呼唤他的声音，喉咙像是掺了沙子，声音沙哑难听，但是里面包含的喜悦与激动令人动容。
“你好，太宰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对面娇小漂亮的女孩泪流满面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像是透过他注视着另外一个人。
太宰治就这么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慢慢蹲下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全身颤抖。
啊，没错，果然又一次，失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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