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室猛地安静下来。
这令墙上悬挂的画像们极其好奇，他们忍不住悄悄投去打量的视线。
邓布利多十指交握平放在桌上，里德尔状似诚恳的发言，完全在他反应之外——白巫师瞬间愣在原地，但他很快坐直身体，语气中多了分慎重：“……我想，在发出邀请之前，你可以先介绍一下这个组织。”
一把靠墙的椅子被邓布利多无声无息地移到桌前，这是想要长谈的意思。
“当然。”里德尔随即把那把椅子调整成自己喜欢的样式，这才大方的坐下。他的一举一动都充满贵族式的优雅和发自内心的自信，这让少年的气势丝毫不落下风，他像是一个与邓布利多平起平坐的客人，而非是校长（或者说教授）与学生的关系。
“追求长生，由古至今一直是所有人的梦想。”里德尔以此作为开题，试图引起共鸣，他的语速不紧不慢，娓娓道来，用词简洁精准之余又夹杂着高深的魔法学术知识：“魔药、炼金术的起源与发展都与此息息相关，从历史上的长生不老药、人体炼金、魔法石等成就来看，不死的奥秘始终不曾被巫师真正掌握，它一直隐藏在死神的阴影下。”
校长室被少年清朗的声音充满，邓布利多和画像们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不得不说，里德尔的演讲非常富有魅力，那些旁征博引、信手拈来的知识引人入胜，一些独有的观点也令人耳目一新，为之深思。
“……时至近代，长生的研究已经进入瓶颈。我听说德国的黑魔王也在想着征服死亡，但他想找的却是死亡三圣器，我不得不说，这大概不会有什么结果。”里德尔顿了顿，他发现自己特意抛出的一句话对邓布利多有了些微影响。
“死亡三圣器是死神赐予佩弗利尔三兄弟的，哪怕真有人能够集齐，他的长生也是受死神控制。”里德尔对此有些不屑，他骄傲地道：“而我新成立的组织‘食死徒’却不一样，我们将以魔法为依托，以魔药、炼金为辅，深入探求血脉、灵魂和魔力的关系，追求力量与生命的平衡，从根本上征服死亡，把死神从人生旅途的终点赶走，让我们自己成为自己的主人。”
里德尔最后总结道：“这个学术组织将只吸纳世界上最优秀的男巫、女巫，目前还在草创阶段，但已经有不少即将毕业的七年级生准备加入它，共同掌握未来。当然，在成功之前征服死亡是食死徒们永恒的研究目标，但我们也不介意研究一些额外有利于巫师界发展的东西，毕竟，一个组织除了最重要的核心追求，还得有能够让它维持下去的盈利能力。”
“精彩的演说。”邓布利多没想到里德尔考虑的这么全面，他本来以为学术组织只是一个应付人的幌子，但现在来看却并非如此，里德尔对它投注的精力一点都不少。
邓布利多原定的谈话现在已经用不上。自从见到年幼的里德尔开始，对方表现出的那种偏执、野心和对力量的渴求令他心惊，他一直觉得自己看到了另外一个格林德沃，但在哈利出现后，白巫师原本认定的结论开始动摇。
一个一心向学的巫师，哪怕有些野心，也比单纯的破坏要好的多吧？
但征服死亡，真的是一个盲目乐观的目标，如果迟迟不能实现，它会让汤姆剑走偏锋、不择手段吗？邓布利多略微斟酌，他提醒道：“你的想法很不错，但有些事可能注定没有结果。”
“如果还没开始做，就抱着这样的顾虑，那还有什么勇气，去披荆斩棘？”里德尔不赞同地道。
这样的表态不能说错，但与邓布利多的考量明显南辕北辙。白巫师不可能明着说自己对里德尔品性的担忧，那会让事情一发而不可收拾，说不定原本没这个想法的人反倒被他激起叛逆之心，转而走向一条不归路。
“如果您现在还不能决定，我可以继续等待。”里德尔善解人意地道，事实上在宣布成立食死徒的那时起，他就做了两手准备。邀请邓布利多加入是他早就灵光一现的妙招，不管对方加不加入，都无法影响他成为黑巫师的决心。
区别在于，前者他能够利用邓布利多的声望更好的钳制那些纯血家族以及其他臣服的巫师，但行事不能过于暴力，要以智取胜、以势压人；后者则可以放开手脚，无所不用其极，以恐惧主宰一切，只要他活着，就没人能推翻他的统治。
里德尔不准备继续待下去，在他告辞并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邓布利多终于缓缓开口：“……汤姆，假如你或者你的组织有什么棘手问题的话，随时欢迎你向我请教。”
他竟然同意了？
里德尔不得不说，心里还有点遗憾。他微笑着对上邓布利多明亮的眼睛，恳切地道：“我会的，您的知识、经历和学识，是一个组织最大的财富。等魔法部正式通过食死徒成立的申请后，我会亲自向您送达魔法契约。”
“我很期待，汤姆。”邓布利多作出决定后反而不在瞻前顾后，既然觉得眼前这个学生还有救，那他绝不会坐视对方走向格林德沃的老路。邓布利多目送里德尔离开，他恍惚地想，假如在阿莉安娜死后他没有拒绝盖勒特，现在的圣徒会不会是另一个样子？
但白巫师知道，没有那个可能。
他沉默的取下眼镜，擦了擦镜片——眼前好像又有点花了。
里德尔返回斯莱特林休息室后，立即去找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一些最新的情报需要告知对方，而且，关于食死徒的规划，现在已经可以正式提上日程了。
“……真是不可思议，邓布利多居然会加入我们。我记得他之前，不是很不喜欢您吗？”阿布拉克萨斯听完里德尔的介绍，十分震惊的张大了嘴，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他现在也不是很喜欢。但邓布利多是个有责任感的人，他大概觉得，有必要看住我不走向邪路吧。”里德尔似笑非笑的道。
“那您……是怎么考虑的？”阿布拉克萨斯不太明白，既然邓布利多来意不善，为什么里德尔还要主动邀请呢？而且食死徒这个组织，真的要走学术研究的路？马尔福不得不说，心里有一点点失望。
里德尔轻飘飘的看了阿布拉克萨斯一眼，不需要读心他便能够猜到对方大概在想些什么。马尔福的靠拢为的可不仅仅是“友情”，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投资，如果攫取的利益无法满足他们的胃口，那阿布拉克萨斯可能就会慎重考虑他和里德尔的关系。
这一点，里德尔非常清楚，纯血们更看重家族利益，学校里也就罢了，只要力量强大就足够，等毕业后，他必须展现出更多有价值的一面，才能维持住自己的影响。
“食死徒在明面上，不能轻动。但我们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不是吗？”里德尔慢吞吞地道，他看到阿布拉克萨斯若有所思，“路要一步一步地走，积累名誉与金钱，能够让我们建立的统治更加稳固。”
“我明白了，您的智慧令人惊叹。”阿布拉克萨斯恍然大悟，莫名地，他觉得这个小学弟越发的高深莫测了，马尔福甚至忍不住去想，或许和邓布利多之前的针锋相对也是里德尔设计好的，为的就是能够在此时利用这一点，让白巫师心甘情愿的踏入彀中。
“那么，去魔法部注册食死徒的事，就交给你来办理。”里德尔心中愉悦，他发觉了阿布拉克萨斯微妙的转变。
“是，Lord，还有一件事，需要征求您的意见。”马尔福觑了觑里德尔的神色，恭敬地道：“这个暑假魁地奇欧洲杯将在法国举行，我的父亲想要邀请您一同观赏这场盛事，不知您是否愿意赏脸？”
……法国吗？里德尔心下沉吟，他想到不久前在斯拉格霍恩脑子里看到的情报，再加上马尔福的正式邀约，虽然对魁地奇不感兴趣，但里德尔仍是矜持地道：“我想，没有人会拒绝一位马尔福的邀请。”
晚宴上邓布利多正式宣读了自己将代理霍格沃兹校长的通知，斯拉格霍恩抱病出席，脸色苍白的可怕。里德尔远远地看了一眼，微笑着冲教授席举了举杯子——邓布利多友善的回应，而斯拉格霍恩的脸色更憔悴了。
礼堂的装饰色以银绿为主，这代表着这个学年的学院杯再次被斯莱特林获得。不过学生们很快就将注意力转移到食物和接下来的假期上，他们叽叽喳喳的交谈，让整个礼堂乱哄哄一片。
里德尔安静地用完自己的饭，一些若有若无的视线仿佛黏在他身上一样。他知道有不少人在奇怪，为什么这一次他没有带着哈利一起出现，但实际上，自从上次离开寝室，斯莱特林级长已经有两周没有回去。
少年分心想着哈利的事，情绪尚算平缓。他还记得自己约了沃尔布加，在对方上门之前，他必须再次面对哈利。里德尔垂下眸子，一些陌生的情绪再也无法克制地在胸中流淌，是思念、关心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它们真切存在着，毋庸置疑。
——微妙的平衡再次达成。
里德尔知道，他可能放任了这个结果，但他并未纠正“错误”。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