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谎言本身便是谎言，连名字都用“谎言”来命名，那么如果在它前面加上“善意”二字，那它就不是谎言了吗？

　　木卫疯狂的朝洞内吼叫，咬着迟天微的裤脚，扯着不让进洞...母亲的手镯就掉落在洞前，木卫又反常地拼命阻拦自己进洞，看来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这个洞，是非进不可的...

　　刚踏进洞内，两人就像站在街头的涂鸦墙面前一样，绘画的主题是热血的红色。

　　红...

　　很红，满目斑红...

　　红油漆无规则泼在白色背景布上，一条，两条...横的竖的，甚至是斜的，密密麻麻又深浅不一的色泽，也让人容易分辨层次。红漆顺着白画布往下流，流过底下绘制成堆，叠在一起的不规则彩色图形上，流出限定的画框外，最后宛沿到地上，就像因眦裂而布满双眼的红血丝一样，流到迟天微的脚下。迟天微眼里的世界越来越红，直至红色覆盖双眼，最后红到发黑，进入另一个黑色世界。

　　辕司廪看着眼前的山洞，洞壁上是一道道鲜红的血迹，长短不一，纵横交错。角落边是个小山堆，堆放着被撕碎的人，没错，是被撕扯成碎片的人，圆圆的脑袋滚落在人堆底下，脑袋上压着被扯下来的手臂，衣服还挂在手上，压着手的是同样被撕扯断的腿脚，也还挂着他们原先穿的衣服，地上还有零零碎碎的手指头，脚指头，肠子...这些肢体器官堆在一起，各种衣服各种颜色刺激着人的大脑，任谁看了都得疯掉。而原本是黄色的土地现在也被染红了，红色液体像一条条蜿蜒的山路一样流到洞门口...洞内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让人止不住想要干呕。忍着不适，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将昏过去的迟天微抱出洞外，堪堪出了洞口，怀里的人，凭空消失了...

　　无法相信眼睛看到的，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却偏偏木卫就在自己脚边，一边跳起来，一边推自己，对着自己狂吼，仿佛在说：你把我主人藏哪去了？快把主人还给我...

　　一人一狗不停地在洞外找着，找到最后，将近疯魔的辕司廪竟在肢体碎块堆里徒手翻找。

　　没有，还是没有，找不到，为什么会找不到？为什么就是找不到？直至心力交瘁，两眼一黑，倒在了猩红的土地上。最后还是木卫将人拖到洞外的一块石头边。等了一天也不见人醒来，于是用狗鼻子从背包里拱出水壶，叼到辕司廪脖子处，又拱了拱将壶口对准了嘴，咬开壶塞，让壶里的水流到嘴唇上，一只狗爪子按住壶身，一只狗爪子挤着辕司廪的脸颊，迫使紧抿的两片嘴唇分开，如果这一幕被迟天微看到，一定会跳起来指着木卫大叫：“木卫，你个丫的狗娃子成精了。”

　　半壶水过嘴，人也终于悠悠醒来，只是眼神空洞。自懂事起就陪伴在旁的爷爷生死不明，现在竟遇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毫无征兆的消失在自己怀里这种事，是做梦吗？如果不是，那自己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吗？老天爷要这样惩罚自己...不醒来多好啊！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能忘记...忘记...眼皮很重，重得眼睛越来越睁不开...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木卫别吵，让我睡一觉，也许睡醒了就什么都好起来了，大家就都还在，你的主人，也会在。

　　“汪汪汪...”

　　辕司廪强撑着睁开眼睛看向木卫，只见木卫正围着一个人咧着嘴朝自己叫唤，狗尾巴摇的贼欢实，那个人如此熟悉，熟悉到让自己的心口差点窒息。

　　迟天微，你回来了...

　　——渐台山 2022年8月20日多云

　　——上丘流域 2022年8月24日晴

　　迟天微一睁眼便被放大在眼前的狗头吓了个踉跄，呼抡一下就把狗头扔了出去，直扔得木卫上蹿下跳嗷嗷叫。

　　“汪汪汪汪汪...(你还是不是人了，枉我这么忠诚的守在你身边，一睁眼就摔我。)”

　　“对不起啊木卫，我不知道是你。”赶紧爬过去捂住某狗子的狗头，对着狗头边呼气边念咒：“狗头狗头，摔不疼啊摔不疼。狗头狗头...”

　　“汪汪汪...嗷呜嗷呜...(哎得得得，一边去，一边去，念得我头更疼了。)”

　　“你醒了。”被问的迟天微只是点了点头回应，于是辕司廪又问了一句：“可有哪里不舒服？”

　　迟天微小小的脑袋顿时有了大大的问号，怎么突然关心起自己来了？这睡觉还分什么舒不舒服的吗？难不成是在问我有没有落枕，于是便答道：“没有。”

　　“好。”

　　“我爸妈他们回来了吗？”

　　“你...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什么？”

　　“没什么，他们去找大部队你忘了吗？”

　　“对吼，怎么去这么久，天都亮了。诶，这个地方好像哪里不一样。”

　　“野外都是差不多，所以我们迷路了不是吗？”

　　迟天微非常赞同的点着头，却发现辕司廪眉头紧锁，表情也不对，于是开口问了一句。“怎么了吗？”

　　突然被问的辕司廪卡了一下，有点结巴的想搪塞过去，看出来问题的迟天微刨根问底，穷追不舍，眼见没法糊弄，只得正面回应：“他们...猪三胖回来说，你妈妈在路上不小心摔了一下，磕到了头，你爸爸留在那照顾她。”

　　“很严重吗？怎么这么不小心...”

　　“别太担心，是擦破了点皮，就是本身有点贫血，加上最近劳累过度，突然磕了一下，一走动就头晕。”

　　“那我们怎么办？”

　　“他们怕我们不知道怎么办，所以让猪三胖带了路线图给我们，让我们按照路线图过去汇合。”辕司廪从行囊最外面的袋子里掏出那张在渐台山洞内捡到的路线图，递给迟天微。

　　随手看了一下路线图后，迟天微又递还给辕司廪，地图什么的实在是太复杂了，一看就脑壳疼，还回去的同时还顺便问了一句：“猪三胖呢？”

　　“猪三胖是智能机器，十分轻巧，所以脚程快，我让它回去报告找到我们的消息，免得他们担忧。”辕司廪接过线路图收好，又从包里拿出干粮和水给迟天微，自己也拿出另一份吃了起来，半响才开口说：“吃吧，吃完我们去找他们。”

　　“嗯。”掰出一点干粮给木卫，便跟着吃起来了。半柱香后，二人收拾好行囊踏上寻找家人的道路。

　　出发前一刻，辕司廪把手放在心口的位置上，褐色风衣心口处，有一个内兜，里面正安安静静躺着一只银色手镯。

　　汪...(我们这样不告诉她，没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