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啼叫》

黎明时分被杜鹃的啼声唤醒。轻啼，在夜最深的远处，一声一声，没有休止。杜鹃每年啼在春夏之交，持续好几年了。两声杜鹃。四声的去年来过，啼了几天就不啼了。今年还没有来。睡意深浓，但因这啼声一时难以入梦，就去数它。也不知数到几十几百，它仍没有停歇的意思。人像浸在水中，它是一下一下拨水的声音，润润的。

然后天就亮了，阳光打在对面屋宇的墙上。

没有过程，忽然就亮了，说明我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

天亮它就不啼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停嘴的。

它啼了几年，却一直没有看到真实模样，真的像传说的那样喙子染红吗？前天，藏在一棵老枫树下拍草坪上的鸟儿，忽然树间群鸟飞鸣，草坪上的鸟儿们也慌忙起飞，嚷成一团。空中掠过一只大鸟，我感觉像只鹞子，身后紧跟着几只鹊子，喳喳叫着向群鸟示警。现在回忆，应该不是鹞子，是大杜鹃。大杜鹃飞在空中是很像鹞子的。那些较小的鸟鹊，有些跟飞，有些躲藏。跟飞的靠近危险，大概是为了把握局势，以策安全。躲藏的自然是不问三七二十一，先躲得远远的再说，也是为了安全。鸟和人一样，各自性格不同，对危险作出的反应也就不一样。我年轻时，爱接近危险，看清形势，做到心中有底。年纪大了性格改变，遇事往后躲，管它形势不形势，总之离危险越远人就越安全。所谓英雄气概，彻底不要了。本来那也不过是少年意气，信则有的东西。

今年鸟多。今年鸟也不怕人，常常蹦到人跟前要人拍它，你不理它它还要撩你，偏着脑袋作个探问的样子。今年花多。春花谢了，夏花灿烂起来，林间的酢浆草花红了一地。花间多蝶，都是酢浆灰蝶，绕着红花作翩翩舞。偶尔来了白色粉蝶，小灰蝶会飞上去驱赶，虽然身体比粉蝶小很多，照样能将粉蝶赶得飞跑。蝶儿争斗也温柔，文质彬彬，不带一点硝烟味。如果不是像我这样潜心跟随，乍看上去还以为它们在跳拉丁舞。今天终于看到一只硕大的凤尾蝶，它不歇花，不理小小的粉蝶和灰蝶，只去寻找那种带香味的树叶，要在上面产卵。它的幼虫像一条大青蚕，爱吃那种香树叶。酢浆灰蝶的幼虫以酢浆草叶为食。粉蝶幼虫最爱吃青菜。

迷怔在花蝶之间，感觉不到阳光的强烈。

远处树荫里，老头老太太们戴着红领巾，行队礼，拍美颜照，唱让我们荡起双浆。

难道是五月也过完了？

是的，没错，过得还剩几个小时，六月已经来到眼前。

扎堆聚集拍照唱歌的，在捡取他们的童心，每年都要来这么一回。我绕过他们。我的童心无须捡取，一直在的。就在花草丛中，鸟飞蝶舞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