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室内，灯光柔和，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寒玉床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白雾，勉强压制着霍雨浩左臂伤口处残余的邪火戾气。他昏迷着，脸色苍白，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

邓歌固执地守在床边，脸色并不比霍雨浩好看多少。精神力透支带来的剧烈头痛如同钢针穿刺，但他只是抿着苍白的嘴唇，一双褪去了星辰光芒、显得有些黯淡的紫色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哥哥，仿佛只要视线移开一秒，霍雨浩就会消失不见。那份近乎偏执的守护姿态，让他本就精致却脆弱的侧脸显得格外惹人心疼。

萧萧和几个新生一班的学生围在旁边，脸上写满了担忧和后怕。那个之前嘲笑过霍雨浩的高大男生，憋红了脸，最终郑重地对邓歌也鞠了一躬：“邓歌，对不起，也……也谢谢你。”他道歉的对象包含了霍雨浩，而道谢，则是因为邓歌之前无形中可能也辅助了他们攀岩，更因为邓歌爆发挡在霍雨浩身前的样子，赢得了他的尊重。

邓歌勉强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羽毛：“没事了，都过去了……哥哥会好起来的。”他这话像是在安慰同学，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萧萧看着邓歌强撑的样子，心里一酸，默默倒了一杯温水，轻轻塞进他冰凉的手里：“邓歌，你也喝点水，你的脸色好差。”

门口阴影里的王冬，终于动了。他一步步走进来，脚步有些僵硬。他先是复杂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霍雨浩，目光在那焦黑的伤口上停留片刻，指尖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随即，他转向邓歌，那双漂亮的粉蓝色眼眸里情绪翻涌，傲气、别扭、愧疚、以及一丝被邓歌之前爆发所震慑到的茫然交织在一起。

“喂，”王冬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不太习惯这种关心人的场面，尤其对象还是这个让他感觉有点复杂的邓歌，“你……你自己也别倒下了。不然，等他醒了，谁照顾他。”这话说得硬邦邦的，却掩盖不住底下那一点点笨拙的关心。他看得出来，邓歌的状态差到了极点，完全是在硬撑。

周漪和帆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周漪冷硬的目光在接触到邓歌那副脆弱却坚韧的模样时，也不由得软化了一丝。这孩子对霍雨浩的兄弟情谊，做不得假。而他对同学的温和（对萧萧的安抚）、以及关键时刻爆发出的、远超年龄的勇气和力量（虽然来源存疑），都让她无法苛责。

帆羽的关注点则更多在学术层面，但他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对邓歌道：“小子，关心哥哥是好事，但你自己也是伤员。魂师的身体是根本，透支过度伤了本源，以后的路就难走了。”这话里带着长辈的关切。

就在这时，病房门再次被推开。这次来的是一位穿着白色镶绿边服饰的高年级学姐，她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周老师，帆羽副院长。”学姐先向两位老师行礼，然后目光转向病床，在看到邓歌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听说新生一班出了事，有学弟受伤了。我们生命之树社团特意熬了一些宁神补气的药粥，对恢复精神力和稳定伤势有好处。”她说着，径直将食盒放到了邓歌旁边的床头柜上，柔声道：“邓歌学弟，你也受了惊吓，快喝一点吧。这是庄老亲自吩咐采摘的药材熬的哦。”

生命之树社团，背后站着的是史莱克学院地位尊崇的治疗系斗罗庄老！他们的药膳，效果堪比良药，向来只供给内院精英或者立下大功的学员，寻常外院学生根本无缘得见。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在那食盒上，又看向邓歌，眼神都有些微妙的变化。连周漪和帆羽都略显诧异。

邓歌自己也愣了一下，连忙道谢：“谢谢学姐，谢谢庄老。这太珍贵了……”

“诶，别客气。”学姐笑得更加亲切，“你可是为了保护同学才这样的，应该的。快趁热喝。”她的态度，明显带着对邓歌特别的关照和好感。

邓歌在众人的注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学姐盛好的粥。温热的粥带着淡淡的药香，入腹之后，果然化作一股温和的暖流，缓缓滋养着他近乎干涸的精神之海和经脉，头痛顿时减轻了不少。

窗外，古树树冠的阴影里。

那道拥有及地金发的神秘身影依旧静静伫立。面具下，红宝石般的眼眸将病房内的一切尽收眼底。

她看到邓歌被同学围关心。看到王冬别别扭扭的问候。看到周漪和帆羽的审视与软化。看到治疗系学姐特别的优待。

当看到邓歌接过那碗粥，脸色似乎好转一丝时，她周身那股冰冷威严、生人勿近的气息，似乎微不可察地缓和了一毫米。但当她看到邓歌即便喝着粥，目光也从未离开过霍雨浩，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担忧和疲惫时，那精致的下颌线似乎又绷紧了些许。

没有人发现她。她的存在仿佛融入了夜色，连周漪和帆羽这等强者都未曾察觉。只有一阵极轻微的、带着暖意的风，若有若无地拂过医疗室的窗棂，如同一声无人听见的叹息。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