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歌的苏醒，如同穿透厚重阴云的第一缕阳光，驱散了笼罩在史莱克学院上空的沉重气氛。消息迅速传开，霍雨浩、王冬儿等伙伴，玄老、言少哲等师长，皆是松了口气，纷纷前来探望。
病房内一时间颇为热闹。霍雨浩红着眼眶，用力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王冬儿细心地替他掖好被角，徐三石插科打诨试图活跃气氛，和菜头和萧萧则带来了精心准备的滋补药膳。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带着几分好奇与探究，悄悄落在始终守在床边、沉默不语的王秋儿身上。
她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抱着手臂站在窗边，看着外面，仿佛与房间内的喧嚣格格不入。但细心的人却能发现，她紧绷的唇角柔和了些许，周身那生人勿近的气息也淡了许多。更重要的是，她的位置，始终保持在离邓歌病床三步之内，一个随时可以出手护卫的距离。
邓歌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身体虚弱，但精神很好，蓝色的眼眸恢复了往日的清澈，只是深处多了一丝历经生死后的沉淀。他微笑着回应着大家的关心，目光却总会不经意地飘向窗边那道金色的身影。
当他的目光与她对上时，她会立刻移开视线，装作看向窗外，但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却出卖了她。
众人心照不宣地交换着眼神，默契地没有点破。探望持续了不久，便陆续找借口离开，将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人。
病房内终于安静下来。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房间染成温暖的橘黄色。
邓歌看着依旧站在窗边的王秋儿，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秋儿。”
王秋儿身体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深蓝色的眼眸对上他温和的视线，里面似乎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句硬邦邦的询问：“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邓歌笑了笑，拍了拍床边的空位，“站着不累吗？坐会儿吧。”
王秋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姿势标准得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
邓歌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温暖。他知道，这是她表达关心的方式，笨拙，却无比真诚。
“谢谢你，”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又救了我一次。”
王秋儿移开目光，看向雪白的墙壁，语气平淡：“是你自己命大。”
“如果不是你一直守着我，给我念那些龙语，我可能就真的醒不过来了。”邓歌的声音很轻，带着感激，“我好像……听到你的声音了。”
王秋儿的耳根更红了，她猛地站起身：“你刚醒，需要休息。我……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快步走出了病房。
邓歌看着她仓促离开的背影，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牵动了伤口，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但嘴角的笑容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那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名为“距离”的冰墙，正在她一次次的守护和他的依赖中，悄然融化。
过了一会儿，王秋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药香的汤药回来了。她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眼神还有些躲闪。
她将药碗放在床头柜上，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喝了。”
邓歌看着她，没有立刻去端药碗，而是眨了眨眼，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虚弱地说：“手没力气……”
王秋儿：“……”
她看着他那张苍白虚弱、却带着狡黠笑意的脸，眉头蹙起，似乎在权衡是直接把药灌进去还是扭头就走。
最终，她还是妥协了。她重新坐下，拿起药碗，用勺子舀起一勺，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然后递到他嘴边。动作依旧有些生硬，甚至带着点不耐烦，但那份小心翼翼，却无法掩饰。
邓歌顺从地喝下药，苦涩的味道让他皱了皱眉，但心里却甜滋滋的。
一碗药，就在这种一个笨拙地喂，一个心安理得地接受的诡异又和谐的氛围中，慢慢见底。
喝完药，王秋儿拿出干净的手帕，动作略显粗鲁地替他擦了擦嘴角。
“睡吧。”她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邓歌确实也累了，重伤初愈，精神不济。他乖乖躺下，看着她收拾药碗的背影，轻声说：“秋儿，你也去休息吧，这些天……辛苦你了。”
王秋儿收拾的动作一顿，没有回头，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没有离开，而是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开始调息。显然，她打算继续守在这里。
邓歌看着她安静的侧脸，在夕阳最后的余晖中，仿佛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他安心地闭上眼，沉沉睡去。
这一次，他的梦境不再黑暗冰冷，而是充满了阳光和她身上那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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