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旧

萧夕雾要！当然要！

萧夕雾接过小千扔来的发带，连忙起身束好墨发。

那马尾辫子一甩一甩的，束起来凉快多了，萧夕雾的精神为之一振。她们在檐边掛上了风铃，以后每逢它“叮叮当当”地响，二人就会跑到檐下吹风。

她们相视一笑，挽起袖子便开始干活。

萧夕云跪在一旁翻查物件，天气闷热，发都粘在凝脂上了，可她依旧从容，像是感觉不到似的。

睫帘半敛，幼白的纤手覆过旧物，她总是无意识地抚着，一想便想出了神。

她到底在羡慕谁？是那个在京城年幼丧家的方亭云，还是在江洲大仇难报的萧夕云？

不知道。

她总是念旧。

她对外人筑起冰冷的城墙，拒人于千里之外，是因为世间好物都不坚牢，浮浮沉沉，聚聚散散，念起来时，思的、疼的，还是自己。

她念自己便夠疼了，哪儿来的精力再去盈载别人。

不值得。

萧夕云抬头看嘻笑的二人，眼里有少见的不解。

...... 她们都不会想家的吗？

就这样看着她们，心中竟莫名其妙的，竟宽慰了不少。

收拾到傍晚，第二朝起床时，已经临近响午了。一夜没吃，昨日又劳动过甚，这会儿口中直泛酸意，萧夕雾与唐小千缩在床上，又饿又累。

萧夕云不得不出门一趟，至少得先把温饱问题解决掉。

晌午的太阳最盈，萧夕云尽量往檐下靠，却止不住脸上汗雨。

京城一如往常的繁华，长街上往来着马车与轿子，里头的达官显宦拨着扇，抬轿子的人几乎累晕了。今天日辣，小姐公子们都情愿留在家里让人伺候，只有孩子不嫌热，几个围一团的蹲在街边，应是在玩游戏。

萧夕云觉得面纱在京城还是太显眼了。

从前江洲姑娘都爱往脸上戴纱，眉梢含情，乌发华衣，神秘娇媚，以达到犹抱琵琶半遮脸的效果。因此萧夕云在江洲戴脸纱也不会是什么稀奇事。

但京城的姑娘落落大方，皆是名门闺秀，也从来不戴遮掩之物。

萧夕云从路过的店买了个帷帽，落下的纱网宛若天边白雪，临在她的眼前，索性把整张脸给挡住。

... 眼尾余光瞥到隔壁摊位的步搖，那些步搖排得稠密，最出一排受不到帐子的遮护，晶莹的珠子在阳光下闪着辉芒，懒散地躺着，却如此耀眼夺目。

萧夕云鬼使神差地走到摊子前，垂睫看着，突然好想摸摸看上面镶着的碧花。

那碧花款式简单，却绿得讲究，表面光滑，内里通剔，好似清晨凝在嫩叶上的丰润的露珠，细看有发丝般的纹理，是块货真价实的好玉。

萧夕云怔怔地盯着它，着了魔似的。

好像有人承诺过要送她一个步搖。

直到身边走来一男一女，那女人戴着一身绫罗绸缎，头上簪饰朱光晃动，胸脯凸显，嬌着身子往男子上挨，露出的玉臂替他打伞。

女人美得像芙容，男子娴熟地搂着她的柳腰，看上去有点年轻，但也僅此而已，只有女人不断向他谄眉传情，嗔道，

龙套公子～你觉得，奴婢戴上那步搖，好看吗？

话间，女人伸臂指着萧夕云盯着发呆的那只步搖。

萧夕云回过神，见状，只扫了一眼二人，便识趣地掉头走了。

少年的目光戛然移向萧夕云。

那白绢飘拂，佩上胜雪的裙摆煞是好看，他眯起眼尾，笑道，

未知... 那位... 戴帷帽的小姐，把步搖盯那么久了，我瞧着就挺适合你的，不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