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家教严格,黎明即起,耕读习武,晨昏定省,规矩实多。因将军常年在外征战,故子嗣绵薄,待这一世仅有一子,名曰禹司凤。借统领百鸟凤凰之意,愿其成年后能继承家族衣钵,率众军一保祖宗江山基业,亦成忠臣良将,受万民百姓景仰和皇帝倚重。
因全府之期望皆系一人身,故如十目所视,十手所指。每每稍有犯错,轻则罚跪两个时辰,重责家法鞭板伺候,不敢有丝毫怠慢。若有求情者,一律不允。一举一动皆由府中老将军夫人亲自管教,旁人不得插手,其母生其时难产而亡,死状可怖,全府皆以其不祥,但又因其为将军独子,不敢置喙。由此可知,禹司凤自小至大真真是未得到过珍惜关爱,日复一日的被当作继承人培养,再无其它。
仅有这一人,自小被卖到府里来,性子活泼可爱,小小年纪便会琴棋书画,又十分讨人喜欢,一看就不像等闲人家出来的丫头,但偏偏无人得知其身份,只道是二两银子就买进来的小侍女,常被老夫人带在身边。虽是小侍女的身份,但她言行举止颇有风范,又可爱嘴甜会心疼人,故在府中备受宠爱。老夫人见其聪慧,赐名璇玑。因老夫人姓褚,对她实在爱的紧,后想替她择嘉婿,故收为干孙女,赐与她同姓褚,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因着璇玑身份特殊,日夜侍奉在老夫人身边,每每禹司凤受罚时她总能提前知道,她与司凤年纪相仿,见他受罚于心不忍。
若是见他罚跪,她便去偷偷送些吃食;若是家法,她也总是偷偷送药送小垫子。
老夫人从小就将司凤当成继承人来培养,自小要求他独立,所以书童什么的一概没有,司凤也是个天生就沉默寡言坚毅勇敢的,对老夫人的话一向是言听计从。
许是从未有过朋友,所以也未曾知晓朋友为何物,就也没要求过找人陪他做什么。因着身份特殊,私塾也是不用去的,都是请习文习武的师父单独上门来教,所以璇玑真的是他在府中唯一的朋友了。
就这唯一的朋友,也只是能在他挨罚的时候偷偷来瞧一眼他,有时候话都说不上。但他还是很期望能看到她,哪怕只见她一抹倩影飞奔过来路过门窗留下一两个手绢包好的果干,亦或是一个小垫子,他都会傻傻地笑上好几天,甚至有时为了见她故意犯错挨罚。
他能见到最多人的时候就是每年老夫人寿辰,因着将军常年在外驻守边关,老夫人受朝廷抚恤,每至寿辰堪称皇宴,百官均要来此贺寿。也只有这几日,司凤能稍微清闲些。但他在府中极少见人,又性子冷淡,几天不见得说一句话,所以府中人多人少,他也不愿凑上前去,能躲则躲,只出席一些不得不去的场合,比如自家寿宴一起吃饭。
因着璇玑本就貌美,司凤见身边诸多美女如云,也不觉十分惊艳,反之时而有美女、少年凑近,他不习惯会害羞躲避,倒让人觉得清高孤傲。因着幼时皆年少,又都出身富贵,自是有同龄人就要组队欺负他,偏他是个武艺奇佳难逢敌手之人,又不善言辞,每每将同龄甚至大一些想要靠近他的宾客都直接打得落花流水,不留情面。待告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心中虽然欢喜,却要碍于面子处罚于他。他不想被老夫人责骂,倒后来他就不还手,任别人打去,身边无旁人,他也不说,身上受伤也无他人知晓。他知道他的璇玑会在夜里送药来,所以不光不觉难过,反而心中欣喜。少时挨打未必不觉疼,但他从来都不说,更让人心疼。
果不其然,小姑娘提着裙摆像风一般带着药跑了过来,梳着两个小发髻,因跑的快了,此刻额头上略有汗意。许是怕发饰作响会被发现,每次来时都会摘下去,跑着跑着到司凤房中都会有些松散,更显得迷糊可爱。
“快,让我看看你的伤!我白天都看到了,只可惜发现的晚了些,你怎么不还手啊?”小声说罢便去扒司凤的衣服看伤。
司凤自小都没人服侍,本就不习惯别人碰触,更何况璇玑还是女孩子,自小便学男女有别,夜里来自己房里都十分不妥,更何况是要看皮肤上的伤。于是赶紧抓住她的手,阻止她下一步动作,就抓着她这柔软的小手,司凤便觉得满脸通红,说话也跟着结巴起来。
“你……你干嘛!别碰我!”
少女看了看被血渗透的衣衫,眼中晶莹一片,本就心疼,加上被司凤一吼,还以为司凤讨厌自己,匆匆放下药就哭着跑了出去。
司凤见她哭了,一时不知所措,加上身上有伤,也没有追出去,呆呆地望着门口好半天,也不知道要做什么。许久身子都站麻了,头有些晕,才想到要自己褪去衣衫给自己上药。
璇玑不放心,又返回趴在窗边,不敢进去,刚好看到褪去衣衫的司凤身上有多了好多青紫的伤痕,还有在流血的地方,牙根恨的痒痒,小拳头攥的紧紧地。又怕哭出声响打扰到司凤,就把小拳头放在嘴边咬着,不一会儿便觉得嘴中有些腥腥咸咸的味道传来,手上有痛意袭来。心里却想着,自己咬破手都这样疼,那之前司凤受家法,今日又被欺负,又得疼成什么样,他明明跟自己年龄差不多大小啊。
她本想一气之下去告诉老夫人,但心想着之前遇到这种事,老夫人知道后便会加倍处罚司凤,她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不过她绝不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司凤被欺负。
于是从那以后,司凤的武师傅来,她便藏在花丛中偷偷看着一起学,平时侍奉老夫人她的活最是轻松,所以得了空就练功夫,趁着每次司凤送武师傅走后,她就偷偷跟上,用自己的月例让武师傅给自己指点,武师傅见她瘦弱,又是女流,便教她使弹弓和射箭。一来二去的璇玑的功夫也越来越好了。尤其是能够常常练习的弹弓。
每年都有寿宴,一年的光景稍纵即逝。12岁的禹司凤看起来还是弱不禁风的,大家也还是记得他被欺负也不敢还手,所以想着法的组团欺负他,好像欺负将军的儿子说出去特有面子。所以组团的人比去年还要多,禹司凤看到他们堵在路上,只是轻蔑一笑,这让他们更加愤怒,拿起武器就要上,司凤也只是抵挡,并未还手,但毕竟寡不敌众。眼看就要落下风,一把剑只朝面部而来,此时一只箭不偏不倚地射在剑上。便听一少女银铃般的笑声说道“若谁再敢出手,我手中的箭可不保证是射你们的手还是头!”
有不服气的纨绔子弟:“谁?别装神弄鬼的,有胆量出来一战!”
“真当自己是什么厉害角色?我将军府的少爷也是你能动的?”
有不怕死的又拿刀朝着禹司凤就要刺去。这次迎面而来一颗石头正中那人手腕。
“我说话你是听不到么?若不是我家少爷仁慈,让着你们,你真以为你们能活着走出将军府?”
有人觉察可能有所不对,赶紧让身边的小厮到周围找声源,毕竟欺负将军独子的事要是传出去自己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他们敢欺负禹司凤也不过是因为禹司凤什么都不说罢了。
璇玑见有小厮们在四处寻找,生怕自己暴露了,毕竟现在自己近战能力还是太弱,不给司凤扯后腿就不错了,自己千万不能被发现,要不就麻烦了。于是赶紧捡起身边的石子朝着禹司凤对面每人身上射一颗,位置皆不同,同一的就是都很痛,痛到他们无法起身。
“别耍什么小心思,赶紧给我滚,我可不像我们少爷好脾气,我马上就要生气了,一会儿若是撕破脸,大家都不好看!”
还有不怕死的接着说:“你只敢躲在暗处,还不是因为不敢伤我们,怕将军府惹事,怕禹司凤挨罚吧?”
“呵呵,你错了,我躲在暗处是为了给你们留颜面,怕真走出来,一会儿在寿宴上见到,岂不是尴尬。你说的对,我现在是无意杀你,但是你也不知我是谁,我若是重伤了你,后半辈子弄得个下不了床的局面,可就不好了。而且就算你找到我又如何,我若是怕你,便不会出手,你可是要想清楚,我的耐心有限,再不滚,下一次就是你的眼睛了。”
对方也不过都是十几岁的猴孩子,哪经得住这般吓唬,一溜烟就都跑的没影儿了。
这声音旁人听不出,禹司凤倒是一清二楚。怕璇玑被发现误伤了她,待众人完全走后才朝着璇玑躲着的地方走去,一脸怒气地将她从草丛中拽出。见她得意扬扬的笑,和手上因过分用力勒出的血印,此时半点责备也说不出,心上又温暖,又去针扎般疼痛,鼻子酸酸的,眼泪像清泉一般涌上眼眶。
“怎么了司凤,是我来晚了吗?我看看他们又打你哪儿了?”
她记得他不喜她碰,手抬了抬又迅速放下,围着他转圈圈,然后用眼睛快速扫描他身上的每个角落。
他见她如此小心翼翼,突然想起去年那日哭着跑出屋子的小女孩,心痛愈甚,伸手便抱住了她。
有道说此生所求不过翻云覆雨厮守
求若不得执念悬心眉头紧锁
有道说来世若求唯愿寒蝉仗马参透
梦为心囚赐我爱着半生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