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蛮纷争已是多年,近来双方开战,动静不小。能够在此三国边界悠游自在者,唯是夏国人氏,”那人顿了一顿,抬手抚须,“寻常百姓一见战事,必定闻风丧胆,敬而远之。而公子不仅隔岸观火,还敢在这深更半夜出来打猎……定非寻常人也!”
“长辈见笑了。不过一介庸人,半生无为罢了。”他取下腰间的壶,抬手拨去壶盖,仰头灌下一口。
“诶,公子年纪轻轻,何须如此妄自菲薄?”他闻言一笑,伸手一挥,壶自手掌飞出,稳稳落入那人手中。
那人仰天大笑,灌下一大口,“好酒!”
……
“这是……?”
那人背靠树桩而坐,手中一展画幅,神色深深。
他正烤火,转头借着火光,只隐隐看出那画上有一女子身影。
“这是吾家小女,年方及笈。”那人脸上带着淡淡的却极温柔的笑意。
他又凑近了些,青黛眉、丹色唇,一双笑眼,青丝简髻。手中却持一佩剑,剑柄上系了一枚半月形玉佩。
他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女子。
“这玉佩的模样倒是别致。”他微微敛了神思,按耐住语气。
“你眼光倒是不错,”那人恍惚,抬头望了望天,“此乃我与夫人的定情之物。”
“夫人总嫌我不会说话,却说我眼光好,挑了这么一对玉。
“这话说得也不错。眼光若是不好,怎么娶得她这么好的夫人……”
那人絮絮地说着,他只静静地听着。
英雄难过美人关,铁石心肠也总有绕指柔情。
楚蛮交战,楚国虽守得疆域,到底元气大伤。楚国将士死伤无数,掌印将军不知去向,伪国主叶洪震怒,朝堂之上秉公弹劾者被仗杀,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那年白武归京,入朝述职,自请戍边。距离离京,还有小半个月。他闲着无聊,便跟着白武进了京,在白府住过一小段时日。
白武离京戍边,也与他分道扬镳。临别之前,将身上一半的玉佩赠予他。
他没想到,那一别就是永别。下一年,白武被叶麟杀害,司马复国,楚国又变了天。
“可惜了……”他失神喃喃道。
父王常说,可惜了大好的形势,楚蛮两伤,夏国却未能借此独大一方。
他却觉得,是可惜了,可惜了满门忠烈。
“此玉乃是我爹娘的定情信物,”她扬了扬下巴,目光缓缓扫过夏徵逸拿着玉佩的手,落在他稍见裂缝的面容上,“我爹娘初结连理时,遭到外公的反对。后来,我娘不愿应下婚约,险些以死明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吾亦是如此。”
“三皇子既对家父曾有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日后三皇子若有需要,便将此玉归还,吾当倾尽全力相助。”话落一揖,她干脆利落地转身,归位落座。
“既然如此……那本殿也就不勉强了。”夏徵逸微微眯眼,很快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笑面。
“今日宴喜,本王再敬诸位一杯。诸位莫要拘束才好。”他及时地端起酒杯,替她化解殿上弥漫的尴尬气氛。
“敬国主。”众人亦以举酒回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