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知道,在这个低能级的宇宙中。
我转过身,看着太古星系带着绚烂的星光沉入地平线。我微微一动,星光再次从地平线跃出,带着亘古洪荒的磅礴气势再度消逝。
从高维时空逆时序调转低维时空的时间流向,时间和空间的极限掌控,这一违背联合宇宙公约的操作在我这里却不过是稀疏平常之事。
文明的以降低熵值为代价提升自己的有序度,可笑的是,而全宇宙的总熵却在升高,有序度反之降低。
我感慨生命之短暂,而时空之广袤,极少有能冲破光速桎梏的生命信步于荒凉的虚空,却也避却不过被坍缩抹除的命运。大爆炸只是无限宇宙群中的昙花一现,在M超引力场和宇宙膜图像上,就像石子在无尽水面上激起的一朵涟漪……
转瞬即逝……
多年以后,或许在我凝固了亿万年的记忆里,会再次击起这朵尘封了许久的涟漪。
在这个渺小的世界……
……
恐怖的能量在空中交织,转瞬即化为一道道乱流在空气中飞舞。浩渺的银白色平原上传来金铁交鸣的脆响,在萧瑟的寒风中显得格外孤独。
战场已无法用常人的思维去观察,在极致的空间魔法操纵下大地变得像海绵般柔软,几万米的山峰可以在几秒内形成,也可以在几秒内消失。
平原的中心,在狂暴能量团的中心,汹涌的气浪中隐约可以看见两道身影。
空间突然在这一刻寂静下来,大地回落,平原被精确地划分成一块一块一平方米的小方格,仿佛世界就是一张巨大的棋盘。两道身影迅速分开,能量回收,天地间寂静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没有人敢踏上这张棋盘,这些方格有些是银白色的,是平原大地的颜色,有些是黑色的,漆黑得让人恐惧,那是虚空的颜色。一但不小心踏错一步就会立刻没入无尽虚空。
但这种战场环境似乎并不会影响这名悬浮在空中的青年,一个个色彩各异的玄奥符号从他的脚底升起,化作一道道光流漫过他的一袭黑衣,在他的头顶消失,来自天地间不为人知的能量正在疯狂地填补着他体内的空虚。
卢天晋,这个令堪斯特利斯泛大陆上任何神族听到都会颤抖的人类名称,正属于这名其貌不扬的黑衣青年。
他是一个凌驾于神之上的“神”,是泛大陆亿万年来的绝世奇才。卢天晋率先开创并实践了人类意志灵——通过一定的外界刺激在个体大脑内构建一个稳定的能量系统。经意志增强的人类战士能够爆发出数十倍的恐怖战斗力,虽然这样的战士在强大的神族魔法师面前仍如蝼蚁般不堪一击,但所谓“蚁多咬死象”,由于意志灵获取的低廉和便易,人类军团完全有能力大批量地将其“装备”给每一名普通战士。反之神族高级魔法师的稀少。或许一个神族能够轻松面对一个意志增强的人类,但若是十个呢?一百个呢?一个军团呢?神族操纵魔法的能力登峰造极,任何其它种族的魔法师在神族面前都如尘埃般渺小,神王则是神族中最强大的魔法师,抬手之间天崩地裂。可身为人类的卢天晋却能与神王匹敌!这便是藐视一切的权威,他愿意而且有能力毁灭泛大陆上的任何神族。
“其实这才是意志本来的用途吧。”一直与卢天晋对阵的神族开口了,此刻他也正在疯狂地补充着在上一轮打斗中消耗的能量,一身金色的铠甲和身后两翼上泛出的片片金光象征着他至高无上的地位。
神王,奥弗格森·旻皓。
卢天晋没有回答,只是斜着眼睛静静地打量着数百米外的神王。
“用意志增强来弥补人类大脑皮层对于魔法感知的缺陷,从而使人类也拥有召唤神族禁忌魔法的能力,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不世出天才。”神王旻皓金光四射的黄金面具后一双蓝瞳毫无感情地闪烁着,“早在十年前我就应该除掉你,而我的一时疏忽竟酿成如此大错!若非神族在堪斯特利斯根深蒂固,恐怕我泛大陆一百二十三个行省及南大陆防线以内早已被人类联军占领了。”
卢天晋笑了:“你不觉得自己明白得太晚了吗?”
“不,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没有将意志灵真正的用途传授给人类联军,却让他们凭借着意志灵本身带来的微薄战斗力在南大陆防线前浴血奋战。
你完全有能力避免这场战争的生灵涂炭,可你没有那样做。你以异乎寻常的通灵能力填补自己的力量,却吝啬于将其传授于他人。”神王淡淡一笑,“可只有我明白,你不是那种自私的人。”
卢天晋久久地注视着神王冰冷的双眸,许久叹了一口气,耸耸肩说道:“告诉你也无妨。其实原因很简单,在我所设想的新世界里,魔法是绝对不允许存在的。”
“哦?为什么?”神王微微吃了一惊,他不敢相信居然会有人面对魔法强大力量的诱惑而不感兴趣。
“因为在一个拥有魔法的社会里,自由与平等永远是不可能真正存在的。”卢天晋突然激动起来,恢复的速度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如果人人都能使用魔法,就必然存在天赋的强弱之分。时间越久,两极分化越严重,强者愈强,弱者愈弱。弱者无力与强者抗衡,强者便拥有了绝对的权威。换而言之,这无非是在泛大陆上再次创造一个神族帝国罢了。意志灵虽然也存在对个体能力的增强性,但它的增强相对于魔法来说毕竟很少,对社会大体的影响微不足道。而且……”卢天晋笑了笑,“人类联军只凭意志灵本身就可以毁灭神族,也没必要再学习魔法了。”
神王有些脑羞成怒:“只凭借意志灵本身来打败神族数千年的传承魔法。卢天晋,你未免太过狂妄了!”
“还有一个原因。”卢天晋目光突然凌厉起来,“你是神,而我是人。当年我的父母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惨死在你们神族的酷刑之下,你还记得我哭喊着找行刑官理论吗?而他却只丢给我一句话:凡人不要妄图揣摩神的旨意。”
两行清泪从卢天晋眼角潸然淌下,而他却放声狂笑:“奥弗格森?旻皓!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吧!那军后倚势欺凌,战场上仓皇逃命的官老爷,还有那杀人取乐,视他人生命如草芥的神族近卫队,这就是你可敬的同胞们,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荣耀圣战!”
神王抖动着双翼,略微有些失神:“你教会人类使用意志灵,加入联军,就只是……为了满足你复仇的欲望?”
“复仇?是的。”卢天晋咬牙切齿,“不只是我父母,还有泛大陆上所有的人类、精灵族、巨人……所有在神族剥削压迫下艰难喘息的种族。现在这些卑微的种族联合起来了,铁甲的战士高唱着复仇的颂歌,来向神族千百倍的讨还!你记住,在这个世界上,你所犯下的每一笔罪行,将来都要用你自己的血去偿还!”他那狰狞的面庞令神王也感到心惊肉跳。
“来啊!旻皓!你不可能看到新世界的,因为你不属于它!”玄奥的符号四散飞溅,随即凝结为铺天盖地的杀意涌动。光流在卢天晋双手间流淌,转而化作数根百米长矛,矛尖上吞吐的光芒如恒星般闪耀!光芒直刺,所过之处,天崩地裂!时空为之震撼!很少有人知晓卢天晋为何能如此得心应手地操纵神族毁天灭地的禁忌魔法,因为人毕竟不是神,即使经过意志灵增强的人类也仅能掌控很小的一部分低级魔法。甚至有人猜测卢天晋就是一个神族,一个没落在人类社会的神。
不管卢天晋究竟是人是神,是天生的魔法师还是拥有强大的意志。即便他是神,如今他站在这里,面对神王,手执刀枪,他就已经与自己的过去彻底决裂。
他是人,他为之自豪。
……
南大陆,姆斯塔顿要塞。
姆斯塔顿要塞前的战役已经持续了近三个月了。在人类联军一波接一波的猛烈进攻下,要塞每一天都承受着覆亡的危机。
在大多数人的认知下,神族南大陆防线应该是横贯泛大陆的一根平直的线段。其实不然,真实的南大陆防线是一根自泛大陆东西两极出发,向北大陆内部纵深的不规则曲线,而姆斯塔顿要塞就是这条曲线上向外最突出的一个节点。
尽管神族的防线由无数道城墙、战壕及无数优秀的神族魔法师组成,看似坚不可摧。但越是向外突出的地方,就越容易遭到敌军的包围战袭击。
人类联军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将数百万的兵力投放在这不足十平方千米的狭小战场上。
在北大陆享受着曙光带来的温暖之时,南大陆还尚处于寒冷的黑夜之中。人类联军刚刚结束了上一波进攻,双方此刻都在休战中静静地喘息着。
葛朗遣退了部下,搬了把椅子独自坐在营帐外面。辕门外的卫兵正倚着手中的长枪打瞌睡,草从间隐约可以听到阵阵虫鸣。
扶了扶腰间的青铜剑,裹紧了夹袄,葛朗突然感到久违的静谧,数千米外的姆斯塔顿要塞在暗蓝的苍穹下如一片黑色的剪影孤独地矗立在天地交界之处。
绝境长城,它孤傲地屹立于天之国界,如今却正被蝼蚁啃噬。
葛朗久久地眺望着要塞的剪影,长叹一口气,双手合十,低声喃喃道:
“为了新世界……”
一道红光在他说出最后一个字时突然划破夜空,带着一连串尖锐的爆鸣。
信号弹惊醒了联军的营地,也惊醒了千米外的整个姆斯塔顿要塞!
葛朗胸前的项链突然振动起来,紧接着是他的佩剑、藤椅,最后整个联军营地都震动起来了!白色的帆布营帐在震动的大地上发出脆弱的呻吟,隐约间可以听到营帐中的脚步声、咒骂声、呼声、喊声、金铁交鸣声……而葛朗却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依然保持着祈祷的姿势。
“为了新世界……”
然后葛朗站了起来,奋力掣出腰间长剑高指苍穹,青铜色的剑刃在星空下掠过一丝清冷的寒芒。
“进攻!!!”
数百名巨人士兵扛着山岳一般的巨型塔盾,大跨步地冲向神族防线。数千米外,姆斯塔顿要塞早已灯火通明。这是要塞战役的最后一战,人类联军第二方面军聚集了全部的力量进行这一战。联军营地中已火光冲天,营帐在熊熊烈焰中化作灰烬。
只为这一战,不成功,则成仁!
几团爆炸的烈焰突然出现在姆斯塔顿要塞的城楼上,刹那间血肉横飞,尘土飞扬。神族那经过魔法加固的城墙居然被炸出了数个缺口。神族护卫军徒劳地用魔法修补着残破的城墙,可转瞬间又会有几团烈焰出现在其它地方。
神族驻姆斯塔顿护卫军总指挥森挥动双翼,站在城楼的顶端沉默地看着己方的城墙被一点一点地摧毁,漠然。
“这可真是背水一战啊……他们连重炮都用上了。”
……
裂岐山,九十六号峰,人类联军第七方面军炮兵指挥部。
一个身穿墨绿色军装的陌生人突然出现在冈瓦萨巨炮阵地,看也没看一旁写着“军事禁区”的标识牌。卫兵先是吃了一惊,但当他看清来人肩上的三颗将星后立即向来人行礼:“冯将军。”
冯德并没有理会那个卫兵,而是径直走进参谋部的临时帐篷,会议桌旁所有人立刻起身行礼。
“报告战况。”冯德挥挥手让这些人坐下。
立刻有一个人递给他一叠文件:“将军,这是刚才一小时内我们打击目标的方位及伤害参数。”
冯德随手翻了翻文件,又抬头望了望九十六号峰数十千米外的姆斯塔顿要塞,说道:“三联装点射居然连一小段城墙都打不垮!你们这一个炮兵连都是干什么吃的!”
参谋部的气氛骤然凝重起来,所有指战员、工程师和参谋都感受到了冯德将军的不快。
“这要是传出去,我第七方面军的脸面何在!“
过了许久,一个参谋才讪讪地说道:“这……我们也没办法的,神族城墙的坚固程度确实超出了我们的预料。而且……冈瓦萨巨炮本身就不是作为一种攻坚武器来使用的,它更适用于海战……不管怎么说,我们……尽力了。”
冯德走到山崖边,沉默地抽了一口烟。看着香烟燃烧的袅袅云雾,低声说道:
“通知第五方面军,给我调几架轰炸机过来,最好再弄两发导弹。”
……
姆斯塔顿要塞前的裂岐山谷已杀声震天,人类大军在巨人士兵和十个重甲军团的掩护下朝要塞主楼发起了无畏的冲锋,轻骑兵从侧路向内包抄。放眼望去,山谷内视线所及的地方尽是第二方面军的黑色军装,黑色的战士凝结成汹涌而无坚不摧的黑暗狂潮,姆斯塔顿要塞就如这狂潮中的一片舢板一般岌岌可危。
在冲锋队的最前方,一个巨大的身影聚焦了全场的目光。军团长葛朗挥舞着长剑,身下的座骑仰天长啸,每踏一步都会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他竟骑着一头暴龙!这原本是神族的御驾,却拜在了他强横的暴力之下。葛朗眼中闪烁着浑厚的黑色光芒,所有被他注视过的敌人都在颤栗中匍匐。
压迫意志,这是意志中少数几个可以外界产生影响的意志灵。此刻在意识中他就是君临天下的战场之王,任何敢于阻挡他的生命都将被屠戮!
姆斯塔顿瞭望台,森仍旧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护卫军军需部长灰头土脸地跑到森的跟前,递上一捆报告,结结巴巴地说道:“指……指挥大人……,咱……咱们……的……”
“好好说话。”森接过报告,看也不看就扔到一旁。
“是!指挥大人!城墙上已经快守不住了,敌方的精灵弓箭手太狡猾了,我们的士兵刚一露头就会被对方狙杀。还有……接到皇家卫队报告,除姆斯塔顿要塞外其余三个最前沿要塞均已告急,现在军里闲散队伍不够,估计三天内是不会有援军的……”
森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静静地眺望着城楼上的战斗。一个神族士兵刚刚拍打双翼飞出城墙,人群中立刻就飞出一枝金色的利箭贯穿了他的胸膛。而其它的士兵还在徒劳地向城楼下抛下一道道火球或冰锥。那个可怜的牺牲者倒在那里,甚至没有人来得及上前查看他的伤势。
森捋了捋额前绿色的刘海,淡淡说道:“打开城门,准备巷……“
他的最后一个“战”字还未说出,来自苍穹的轰鸣声就打断了他的话。森猛然发觉这声音的来源,惊惧间抬头仰望天空。
十九只来自北方天空的飞鹰排着阵列,整齐地从城楼上掠过,带着嘲讽般的呼啸声朝负隅顽抗的神族残军投下了致命的燃烧弹。
森转向一旁呆住的军需部长,凄然一笑。
“这就是神的命运啊……”
爆炸和火光在须臾间吞没了一切。
……
森勉强睁开一丝眼睛,首先感觉到的便是四肢百骸传来的阵阵剧痛,撕裂般的痛苦让他差点再次昏迷。
通过模糊的视野,森发觉自己正靠在指挥室的一面墙上周围尽是破碎的残垣断壁,还有未清理完的神族士兵和恐龙的尸体。
阿戈麦斯·葛朗正蹲在他面前看着他。即使没有施加压迫意志,他那黑色的双眸仍有着摄人心魄的力量。在他后面是精灵族和巨人族的代表及卫兵队,都用阴沉的目光看着他。
“你醒了。”见森睁开眼晴,葛朗静静地说道,“气体燃烧弹打击地很彻底,你是我们发现的唯一一个幸存者。”
“神族……输了……对吗?……”森强忍肌肉拉伤的痛苦,挤出一丝笑容。
“是,你们输了。姆斯塔顿要塞失守,断裂的南大陆防线很快就会崩溃。”葛朗顿了顿,继续说道,“等下午第七方面军后续部队赶到,你将会接受人类联军最好的医疗服务,但我们也不得不将你送上军事法庭。”
森无声地笑了,笑得那么凄凉。然而他的笑容立刻就凝固在了脸上。
葛朗惊呆了,他身后的卫兵也惊呆了。谁都想不到一只重伤至此的手臂还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森用他几乎快要断掉的右臂从迅雷之势抓起掉落在一旁的一柄长剑,狠狠地将其刺入葛朗的胸膛。
他此时终究还是太虚弱了,剑尖进入葛朗胸口三寸就停住了。
精灵族的卫队长率先反应过来,反手射出一箭。葛朗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利箭贯穿了森的颈部,强横的冲击力将他钉在了墙上。
葛朗拔掉扎在胸口的长剑,有些悲哀地说道:“这是何必呢?”
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卡在了喉间。那支箭破坏了他全部的声带。他高举起破碎染血的右臂,在窗外人类联军如林的羽镞中微笑着闭上了双眼。
至少作为一名神族守军,他抗争到了最后。
三天后,南大陆防线全线崩溃。
……
“镜花月,玉竹栏,天海一波琼紫阁;
星辰动,波澜阔,宇际浩渺烟尘散。
生死弹指间,歌者千万年;
往事俱尘封,无缘勿自扰。
剑锋所向指,凌微波,斩破时光无限行……”
南大陆,绝地之域,普斯特沃利索观星台。
绝地之域是泛大陆上少有的远离战火袭扰的地方之一,它位于南大陆中心的一座山峰顶端,三面均是高耸平滑的绝壁,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将山顶和山下世界连结起来。神族天朝的皇家天文机构普斯特沃利索观星台正座落在绝地之域之上,它那巨大的琼脂色建筑即使在山下也能清楚地看到。
戴妮·奥斯佳安那·妍一如既往地穿着典雅华贵的绣金裙袍从观星台那金碧辉煌的大厅中款款踱过,吟唱着古老的歌谣。金色的波浪长发娇俏地在肩上打着卷,点缀着她倾城的绝美容颜。
妍的背后是空的,她没有神族标志性的双翼。而藏在金发里微尖的耳廓足以彰显她的身份。
她是一个精灵。作为一个外族却身为神族观星台的大祭司,这在整个泛大陆上都是绝无仅有的。妍凭她出色的天赋和的容貌征服了高傲的神族王室,在这倾颓的天朝之中仍享受着一处僻静的美好。
大厅的正中央悬挂着一柄纯金打造的细刃长剑,唤名“天逸”,是神王威严的象征。剑中镶嵌着十三颗色彩各异的宝石,阳光从高大的落地窗透射进来照到宝石上,在地面上投下一幅色彩斑斓的图画。
妍已经不止一次仰望这柄剑了,当她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时,也曾用稚嫩的目光仰望着它,精灵族的传承魔法助她永葆青春,事实上她已经在这座与世隔绝的观星台里生活了五百余载。她见证了这神族天朝的繁华与落魄,见惯了红尘世间的种种。她身边的人,善良的也好,贪婪的也罢,都已默默地老去、离去,消逝在了时间的风中。
她行走在生与死的轮回之中,无声地跨越时光。
对于妍来说,这世上最恐怖的不是死亡,而是永恒的孤独和寂寞。
骚乱声早在几分钟前就已经在山下响起,隐隐可以听到金铁交鸣的声响。而此刻门外的一声惨叫将妍从回忆中唤醒。
一队士兵,准确的说是一队神族士兵,他们的羽翼在铠甲后肆无忌惮地张扬着。为首的队长正淡定地抹去朴刀上的鲜血,一旁的观星台卫军此时已化作一具冰冷的尸体。
“你们是谁?!”妍突然意识到危机降临,凌厉地喝问道,同时一只手背在身后完成了防御魔法的起手式。
队长缓缓将朴刀插入刀鞘,摘下头上的面具,一脸横肉凶相毕露。
“狂·许鲨。”许鲨迷醉地扫了一眼妍华服下挺拔的双峰,瓮声瓮气地回答。
妍自然看出了领队之人的挑衅,但她却不敢做出过激反应。绝地之域是神族天朝内防卫力量最强的地区之一,对方既然能冲上来,想来周边地区也已经被其控制了。
落在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手里,妍并不抱生的希望,她只祈求这场恐怖袭击的目标不是观星台里的那件东西。
许鲨一手按住佩剑,做了一个很标准的绅士见面礼:“奉神王之命,特来启动普斯特沃利索震世装置。”
妍的脑海里“轰”的一声炸响,一片空白。
“谁给你的命令?!”妍的声音颤抖。
“神王乔登·布里斯、瓦里乌斯、索·希达里之命。”
“这三个家伙是谁?我天朝的当世神王是奥弗格森·旻皓!”妍厉声回斥。
许鲨阴森森地笑了一声:“旻皓算什么东西!也配自称神王?!我创世三神王布里斯、瓦里乌斯和希达里才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统领!有祂们在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天朝!至于你……”许鲨舔了舔嘴唇,“我劝你最好滚开,卑贱的女人!让我看看,你无耻地用你的容貌换来了高官厚禄,其实你就是个败类!沦为旻皓小人手中玩物的败类!”
妍气得浑身发抖,但她仍没有轻举妄动。藏在观星台里的震世装置是什么她自然清楚,那是唤醒沉睡在地下的魔鬼的美味,魔鬼一旦苏醒,世界即将倾覆。她不能因自己的一时冲动而葬送了整个泛大陆上的所有生灵。
妍知道离绝地之域120公里外的白叶城里有神族一个整编师的驻军,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们不可能不发觉。
她必须为援军争取时间。
许鲨刀疤下的双眼放射出凶光:“而且你爱上了一个你不该爱的人一一人类叛军首领彼得格勒芒斯·霍尔布·卢天晋!”
妍脸色一白,没有再听许鲨的满嘴咒骂,焦急地看向白叶城的方向。
许鲨注意到了妍的神情,哈哈一笑:“小美人儿,你在看什么呢?白叶城吗?唉呀真不巧,南大陆防线在昨天凌晨被叛军攻破了,你那一个师的卫兵已经被调到战场上去了!现在方圆五百公里内没有一个子儿的兵力可以供你调动。你爱的人儿既然那么神通广大,干嘛不来救你呢?”人群中响起一阵嗤笑。
妍绝望了,这帮堕落的神族早已做好了计划,趁着神族后方兵力空虚之时悄然渗入。她默默地注视着许鲨抽出朴刀,刀刃上还能看到斑斑血迹。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短短的一瞬在此刻定格,无限漫长。
她看到了自己的过去,但她看不到未来。
观星台大厅中的气氛静得可怖。狂·许鲨举起手中的朴刀,一步一步地朝妍走了过去。
大陆不能就这么终结。
绝对不能!
“滚开!!!”许鲨狂吼,他的铠甲上腾起了黑色的烈炎。
妍一把拽下挂在身后的“天逸”,金属的嗡鸣声充斥着巨大的空间。
这柄尘封了五百余年的圣剑再次响起了它沧桑的咆哮,亦如圣战开始的那一刻。妍的身上燃烧起了夺目的金焰,一时间竟压过了许鲨的黑炎。
妍没有再多说什么,用行动回答了面前狂妄的家伙。许鲨怒了,他显然没有想到这个柔弱的女人胆敢反抗,额头上—道短短的伤疤在凸起的青筋上跳动。
这伤疤看起来好生熟悉,金焰中妍下意识地想。
熟悉?这种感觉让妍吓了一跳。
如果将面前许鲨那张刀疤密布的肿脸缩小,再重新拼凑……一张在妍的记忆中消逝了许久的面孔慢慢地浮出水面。
“小鱼……是你吗……”妍的声音哽咽了,记忆裹挟着泪水决堤而出……
……
圣战前四百余年,神族天朝尚享受着盛世繁华的欢愉。而在街井坊市,暗地里的勾心斗角却从未停止……
首都,圣天堡。
“臭小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四个彪形大汉正围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当街拳打脚踢,背后的双翼张扬着,象征着神族的标志。
躺在地上的小家伙被打得头破血流,却还紧紧地抿着嘴一声不吭。大汉一边揪着他的头发强行将他吊了起来,一边肆无忌惮地狂笑。路人看了这一残暴的场面无不侧目避之,但也有人惊讶地发现这个被暴揍的小男孩竟也长着一对双翼。
他是神族。
大汉将小男孩用力掼在地上,用脚不停地踢他,带着一连串粗俗的话语。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最后连巡查也被惊动了,不得不上前维持秩序。然而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阻拦大汉的动作。路人、巡查……都用一种雕塑般冷漠的眼神注视着这一切。
其中一个大汉见无人阻拦,狞笑了几声,抬起右手在手中召唤出一根细长的冰锥:
“小子,你死定了!”手落,冰锥直刺喉咙。锥尖未至,锋锐的气息已经压迫得小男孩喘不过气来。
雕塑们沉默着。
无人忏悔。
“让开!”一声清脆的娇喝突然打破了寂静,手持冰锥的大汉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感到手臂一阵剧痛,定睛一看发现小臂已不翼而飞,血液从肘部断口处的动脉喷涌而出,溅起了一地的殷红!
一身骑装的戴妮·奥斯佳安那·妍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中,少女美好的曲线笼罩在银白色的锁子甲下,长发被梳成了高翘的马尾。她正提着一柄长剑,剑锋上还残留着尚未干涸的鲜血。
人群“哗”地一下炸开了,一个精灵出现在神族的首都街头已是奇闻,更奇特的是她还砍下了一名神族的手臂。一时间众说纷纭,但还是有不少人认出了姸剑柄上的翼剑标志。
另外三名大汉一见到妍,居然连同伴的伤势也不顾,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郡主饶命!”
戴妮·奥斯佳安那·妍,早在她少年时期就已经是神族帝国最年轻的郡主,深受神王赞誉,亲赐翼剑标志象征身份。她出现在首都,自然也不足为奇了。
“我不想杀人,滚!”妍冷冷地说道。
那三个大汉如受大赦般立刻屁滚尿流地逃走了,临走还不忘带走他们那个被剁了手的同伴。
妍转过身,扫了围观的人群一眼,静静地把剑插回剑鞘。
人群立刻散去,甚至比来时还快。
妍见人群散去,蹲了下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东西一把抹掉脸上的鲜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有些骄傲地说道:“我叫鱼,就是水里游的鱼!”
妍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叫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冷笑一声:“你叫鱼。好,我现在命令你做我的贴身侍卫,你愿意吗?”
鱼两只小眼睛眨也不眨地答道:“我愿意。”
妍抽出佩剑,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一个格杀的招式。剑刃划破空气带起一阵尖啸,鱼只是看见眼前白光一闪,左侧的衣袖就已悄无声息地裂开。
妍按住剑鞘:“做我的侍卫,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你害怕吗?”
鱼看完剑式,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露出一丝惊喜:“我不怕!”
“那好,跟我走。”
两个人并肩走来圣天堡宽阔的街道上,阳光下澈,在他们身后投下一长一短的两道身影。
……
许鲨双目通红,嘶吼一声,整个人已化作一条黑龙狂袭而来。
“小鱼……”妍踏出一步,金光暴涨,手中圣剑朝黑炎无畏而去,凌厉的剑式在一瞬间完成。
“这才是……真正的你吗……”
黑金两色光芒在空中碰撞,观星台在巨大的声和光中痛苦地呻吟。一百二十公里外,白叶城的全部居民都看到了这一神奇的景象。连苍穹之上的骄阳也在这圣光般的映衬下黯然失色。
那一剑仿佛在低语,穿透了四百年的时光。
……
远地轨道,拉格朗日点。
“联合”号启动它全部的发动机脱离了环地运动,如同一个沉思的巨人,静静地伫立在星光掩映之中。
很难想象这艘亿吨级宇宙战列舰在过去的四十二亿年时光中一直在围绕着地球做匀速运动。由于星舰本身的质量过大,AI系统只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它沿远地轨道运行。
这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联合”号全员苏醒,进入监视状态。
指挥站,主控室。
哈格里弗斯舰长端着一杯加了冰的卡布奇诺,在舰员们怪异目光的注视下四仰八叉地躺倒在他舒适的舰长椅上。一旁十个大监视器正在把下方蓝色星球不同方位的图像传递到主控室来。
“打得怎么样了?”年过五旬的舰长洋洋洒洒地问道,手中卡布奇诺表层的泡沫在低重力下飞扬起来,沾到了他的胡茬上。
十个大监视器突然全部显示出同一个画面:荒一凉的白色平原上,一个人和一个神在对峙着,双方调转着手中武器的方向,都在谨慎地观察着对方的弱点。
卢天晋和旻皓在对战中疯狂地寻找着对方的突破,却不知自己已经被悄然窥探。
“这是我们目前在泛大陆上监测到的能级最高的战斗,但尚未达到临界阀值。”说话的是五十七号监察员李鑫,还略带稚气的脸庞上笼罩着时行者标志性的淡漠。他是所有监察员中年龄最小的,尽管他已经在超低温冬眠中度过了近二十亿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