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是知道叶青云心里有一个喜欢的人的，她虽未曾告诉我他的姓名，身份，但她每次谈起他的时候，眉目间都多了几分温和笑意。

战场上再怎样冲锋陷阵，卸下责任和战甲，到底也只是个女孩，也会有女儿家细腻的心思。

我忽想起很久之前，在她决定上战场的那日，她同我说的话。

“小织，他不喜欢大家闺秀，那我便不做大家闺秀了。”

我想，阿姐应当是争取过了吧。

我说“阿姐，你已经很好了。若是我必没有你这样的勇气，为了他一步步走到如今。”

我想到时昀，我甚至不敢让他知道我的心思，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我的路向来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

又忍不住想“阿姐心里有人了，那么他呢？这桩天作之合的赐婚，他可否坦然接受？他也有一个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吗？”

又自嘲笑笑，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总归是御赐的姻缘，也不由得他。

之后的日子我没有出过西苑，一直在房里呆着，偶尔到院子里晒晒太阳。我总会想起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即将成为别人的夫君，而我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他很好，阿姐也很好，我最爱的两个人在一起，只要能平安喜乐，一切顺遂，那我便没什么的。”

此间，他从未来见我。

第二年春，乍暖还寒的日子里，将军府一片热闹，都在为嫡女出嫁做准备。我也选了上好的布料为阿姐缝制嫁衣，如果她不能嫁给她爱的人，那至少她的妹妹会永远爱她。

胭脂色的嫁衣，并非时下流行的款式，是我自己照着古书里的设计图一针一线缝制的，很漂亮。我将嫁衣送去给叶青云的时候，遇到了将军夫人。

她接过我手里的嫁衣，仔细看了看，然后还给了我。

“既是御赐的良缘，将军府自然会尽力操办，这嫁衣你自己留着吧。迟早用得上。”

她语气很温和，但我无端觉得有几分自讨没趣，是啊，阿姐又不是我，她自是有更多的人去爱，去护，哪里轮得到我为她做点什么。

回西苑的途中，听到丫鬟们在窃窃私语。“真是好笑，嫡女出嫁何时需要一个外边无名无份的女人生的庶女缝制嫁衣，真是不自量力。”

我没有开口说话，拉住了旁边想要为我辩解什么的小玉，安安静静的回了西苑。随后接到将军夫人的命令，在他们正式成亲之前，不许我出门一步。

也许因为她也知道，我同时昀此前关系甚好，怕我同我的母亲一样，介入他人之间？

我默然应答。再未出门一步。

他们成亲那日，天气很好，是个晴天。我把小玉打发了，让她出去沾沾喜气领赏钱，夜里也不必来陪着我，热热闹闹的玩。到底还是个小女孩，推辞几番，还是出去了。

我在西苑里听着外边锣鼓喧天，无边热闹，心里却是分外平静 。

我想，这样也好，尘埃落定，只余我。

此后，我越发不爱出门，阿姐偶尔来看我，同我说外面的事。朝中风起云涌，时昀陷入阴谋诡谲之中，处处遇险，她也时时周旋在各方势力间，不敢放松，所幸都淌过去了。

我被困在这深宅大院里，所见所闻都只是从他人口中得知，总是记挂着担忧着，时常无法入睡。

后来的某日，阿姐告诉我眼下二人将一同出发前往南边，他去清一清那一带的吏治，她去整兵。这一去可能就是一年半载。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交给她两个绣了许久，又在神佛面前日日诵经的平安袋。

送别他们那天，我仍旧是在人群中静静的看着，看着阿姐同父母哥哥们告别，时昀骑在马上看着，面上带笑。

我突然想，也不知他是否看到我。

又暗自里对自己说“过去的都过去了，他现在娶了你的姐姐，叶青织，把不该有的妄念都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