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愿安?”
寂静的室内传来窗户被敲响的清脆声,隔着厚重的窗帘,任愿安却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个人的身影。
凌晨四点的北平,天边甚至还没有一点光亮,连喜鹊不曾愿意起床啼叫,只有他认真叫她名字的澄澈少年声。
“边伯贤?公鸡打鸣都没你这么早,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升起了吗,你平时可是不到早上最后一节课下课绝不醒......”
任愿安拉开窗帘,打着哈欠仔细开着窗户的锁。
“任愿安,我要走了?”
“走了?你要去哪里?你要出国留学吗。”
边伯贤的话让任愿安愣了一下,急促的对上他的眼,手上带着的玉镯随推窗户的动作停下而停止晃动,绿色的玉镯与皙白的手腕对比格外扎眼。
“我要去读航天学校。”
任愿安的困意一下子都被吓走了,她紧紧抓住边伯贤的手,瞳孔不自觉放大,紧紧盯着他的眸子,想要从中看出一些答案。
“你是认真的吗?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边伯贤没有回答,只是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不同以往的不羁,任愿安看着此刻的他,他好像真正成为了边伯父所期许的温润公子一般。
他反握住任愿安的手,将一只银镯缓缓戴上她的手腕。
边伯贤认真地为她带上银镯,抬头对上她的眼。
“安安......”
听着他低低唤自己的名字,他再也不将表情写在脸上,任愿安再也看不懂他。但她总觉得,如果此刻自己真的不说清自己的心意,恐怕以后就很难有机会再说出口。
“边伯贤,我喜欢你。”
少女一遍遍的告白在他耳边,但他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喜欢。
他心底知道,此身已许国,再难许卿。
在他的十七岁之前,心里装满的,是任愿安,在十七岁之后,他的心底装的,是国,家,与她。
“安安,等我回来,我会给你一个答案。但我希望,你能嫁给一个普通人,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
......
三年后。
“边伯父,我们要相信伯贤,等国家安定,他自会回来,这是他答应你的。”
他说过,会给我一个答案。
任愿安搀扶着边伯父往防空洞里走,头顶飞机的轰鸣声和防空警报盘旋的响声,却始终无法安定下所有人的情绪。
她抬头看向天空,看着代表国家的战机,又好像透过战机看到了驾驶战机的飞行员,看到了那年十七岁,少年满腔热血的面庞。
她的爱人在蓝天上战斗,而她心里却比任何人都平静。
她相信他,从小时候,一直到现在。
......
任愿安在溪水边洗了把脸,看到清澈湖水中倒映的自己,刚到肩膀的短发,逃难的衣服许久未换,再也不及当年那样干净少女。
“老师,老师,您看,是我们的战机,大英雄来救我们啦!!!”
身后的学生们叽叽喳喳,即使身着贫寒,也抵不过他们的精神奕奕。
“老师知道。”
她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少女了。
那年她违抗了家人让她去当记者的意愿,也拒绝了他们安排的婚事,独自一人去当了教书先生。
她只是一介文人,她没有办法保护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但她想让这个国家的人民不再受旧时代的蒙昧,她的爱人在蓝天上飞翔,她在绿地上奔波。
任愿安抬头看向天空,她和边伯贤已分别多年未再见,但他们心意相通,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奔赴。
她和孩子们一样,是仰望蓝天的人。
她不怕收到边伯贤牺牲的消息,在这场乱世里,家国大义比儿女情长重要。
她站在讲堂里,身后是炮火连天的战场,身前是即将成长为国家栋梁的学生。
“边伯贤,作为你的爱人,我的人生又怎会平平淡淡。”
她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等到边伯贤那句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