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方才恍然回神,拾起手边的一对象牙细箸去夹一片细嫩的笋心,不知怎的,手上动作戳得生硬,全然失了平日完美优雅的气度,一双筷子倒使得和一柄凶器一般,夹了几夹终是没搛起那片滑溜的竹笋,索性撂下象牙箸,一双墨眉微微起澜,旋蹙。
魇兽期期艾艾往门边蹭了蹭,一副想出去又不敢出去的样子。
流云善解人意地替他夹了一筷脆嫩的笋心,又给他盛了一碗五谷饭,还细致地把笋心里他不欢喜吃的葱花给拾掇干净,就差替他将饭菜吃下腹去,自我感觉真真是再贤惠不过再体贴不过了!
不想平日里温和的润玉现下却连个笑靥都不舍得回报于她,仍旧一径儿沉湎于思绪之中,眉宇深沉不能自拔,只字片言皆吝于相赠。
宽容大度地讨了个没趣,流云拧了拧眉,簌离一事对他打击甚深,但最难熬的时候已经过来了,眼下难道又发生了一些其他事情?
润玉满腹心事,流云琢磨着如何旁敲侧击,半晌寂静后,润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来了一句。
润玉昨夜晚香玉开了。可惜云儿却不在……花开无人赏,寂寞香无主,一朵花最大的悲哀想来莫过于此。
晚香玉种子是润玉特意向流云讨要去的,想要圆先前赏不成昙花的遗憾,只是没想到上一回,润玉有事错过了,这一回她又错过了。
流云怎会无人赏呢?昨夜花开,润玉既在它也不算白白开放了。
岂料,一股外力袭来,流云身形一跌,坠入了一方怀抱。
抬头触目所及却是润玉清雅致远的面庞,双臂将流云抱拢于胸前,流云这才看清了润玉温和的笑颜也遮盖不住眼底满溢而出的忧伤。
流云可是出了什么事?
润玉并未做答,反而俯身撷住了流云的双唇,近乎透明的冰凉柔滑笼罩了她的唇瓣,诗歌一般的清冷,流云不禁一阵微微战栗,陷入一阵无端的迷惘之中,仿若漫天大雾无边无际。
蓦地,手下坚硬冰铁的触感将她迷离的神智唤回,流云移开双唇,但见掌心下现出一条银光粼粼气势恢弘的龙尾,在耀眼分明的白日里却带着月光的精粹恬淡和疏离光华。
流云感觉趴着的胸膛轻轻一滞,仿佛有些出乎意料的意料之中,许久,长出一口气。
润玉近万余年,仅两次现原形,却叫锦觅仙子还有云儿瞧见,贻笑大方了。
流云现原形有何贻笑之说?况且,这龙尾我瞧甚是好看!昔日听觅儿提起,心里甚是挂念,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说着,流云伸手摸了摸那带着月光的鳞尾,眸中感慨万千,若她也有这么漂亮的尾巴,必然时常亮出来,又怎么会近万年才现两次原型?
润玉仙倌轻轻一笑,淡入风里。
润玉我幼年生长于太湖之间,生母是笠泽中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红绸锦鲤,我自诞辰之日起便与周遭众红鲤相伴,不识天高海远,亦不知为何我的母亲总是日日不厌其烦地对着我的身体施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