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悯的神啊,瞧这疯癫的人群,成双成对的,一个磨刀,一个含血。一边腐烂,一边求生——
我同前辈一起乘车前往殡仪馆。
殡仪馆一般离市区都比较远,利用坐车的时间我拿起案件前期调查资料,随手翻了起来。
与前期的案件一样,死者都是身中数刀,但是死因并不是因为中刀失血过多,而是机械性窒息。会有此判断是因为,前几位死者的颈部都有伤痕,是片状皮下出血。而且既然是出血,就说明有生活反应,是生前形成的。
皮下出血是有固定模式的转轨过程的,皮下出血的初期,可能不会在皮肤的表面上表现出来,但是会逐渐在皮肤上显示,最初是紫色,然后出血逐渐被吸收,含铁血黄素形成,皮下出血的颜色会变为青紫色、青色、黄绿色,甚至为黄褐色。所以在颈部的伤痕出现之前,死者应该是失血过多导致昏迷。最后有人用粗纤维将死者勒毙。
很快警车开进了写有“陵园”字样的牌坊大门。
虽然是炎热的夏天,但是一进解剖室,背后顿时袭来一阵阵的凉气。
台上放着一只白花花的尸袋,在不见阳光的解剖室中显得尤为阴森可怕。但是由于房间空气不好,所以打算将尸体拖出去进行露天解剖。尸袋被完整取下,死者眼睛微张,似乎像是还在望着什么。她身上的校服已经完全被血染红。翻动衣服的时候,破口处还在缓缓往外涌血。我站在一旁紧张地做着记录。
片刻之后,准备工作已做好。然而平时吝啬之极的前辈居然破天荒的让我来主刀,先前我只以为他是想历练我,后来才知道他是不想担责任。
刀起皮开。我麻利的一刀从颈下划到耻骨联合上方。皮下组织顿时露了出来,黄的红的,十分扎眼。
一字划开胸腹部,这是我们国家法医习惯的解剖术式,颈部解剖再其之后。这样相当于放血,可以防止颈部解剖时划破血管,导致血液浸染肌肉组织。那样的话就无法判断是肌肉出血还是血液浸染肌肉组织,也就无法明确颈部是否遭受外界暴力。分离肌肉组织也是门学问。分离胸部的肌肉要贴着肋骨,不要像外科医生那样的小碎刀。范围要广,下刀要准,刀面要平行,不要切伤肋骨,更不能刺破胸腔。
很快腹腔也被打开,涨了气的肠子,噗的一声涌了出来。在仔细检查过死者腹腔之后,发现肚子上有四刀,没有一刀伤到脏器和血管。原本还有救的。接着我用手术刀沿着肋软骨和肋骨的交界处切开,提起胸骨,沿着胸骨的背侧一刀刀的分离,分离组织的刷刷声在幽静的走廊上回荡。
在进行整体解剖后,我判断只有一刀刺进了胸腔,刺破了主动脉弓,剩下两刀顶住了肋骨,没有刺进胸腔。
然后我掀起了死者左侧的胸大肌,是由于这一刀刺破了主动脉,导致了大量失血。随即我开始用汤勺一勺一勺的把胸腔的血液舀出来,装在一个器皿里。紧接着就是颈部和头部。
诚然,头部解剖是我最害怕的一部分,因为法医会使用小钢锯来回拉锯,直到把头骨锯开为止,那种骨屑的味道我是最怕闻的。
死者死因已经确定是先刺晕,后勒毙。
之后的时间。各派出所都在用我们通报的尸源条件寻找符合的受害者。那段时间用艰难这个词,一点儿也不夸张。
作为一名法医必须要有强大的心理素质,这样的心理素质不仅要在现场和实践过程中锻炼,更要在人情冷暖中磨练。这些日子我见到了一幕幕的人间悲剧。那些得知孩子死去的家人,有的愣在那里,任凭眼泪鼻涕流下,有的当场昏厥,不省人事,有的呼天抢地哭声震天……可怜天下父母心。而这其中就有边暮沉的父母,和她的哥哥边伯贤。而我与他就像是,两条原本并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发生了空间扭曲一般,抵死纠缠,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