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饭后林红花走了，林友军带着张欣萍、张源、林清浅离开了大排档。两个大人两个小孩走到了停在大排档不远处道路上的卡车处。这个卡车是林友军跑长途的卡车，车子不是他的，是他姐夫的一个朋友，叫陆国的。

张欣萍是林友军跑长途的时候遇上的。这个女人没有正经工作，偶尔帮收费站的人顶顶班，多余的时候浓妆艳抹，路过的司机会给她一点钱，她做得一手好菜。

张源的父亲不知道是谁，谁也不认。

眼看就要上三年级了，学费成了问题。林友军在她那儿喝醉了酒，哭诉妻子跑了，撇下一个女儿，他从山沟里出来闯荡，张欣萍心头一动，两人一拍即合。

张欣萍怕事情有变，带着女儿收拾家私，趁着林友军送货回程的趟跟来了。

林清浅坐在卡车里看着城市里的街景，小小的年纪发现了问题，这不是回家的路。

一阵疑惑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林清浅并不熟悉的地方。张欣萍先下了车，林友军把林清浅抱下车，张源却从一米多高的地方蹦了下来。

“慢点！也不怕摔断腿！”

“我上次还从大木堆上跳下来呢！那个比这个还高！都没断！”

“能的你！”

说着，母女两转了弯便看见从车那边下来的林清浅，张欣萍指点林清浅对张源说：“你要是有她一半听话，我就省心了！”

林清浅第一次听见有人夸她“听话”，她比张源好，她听话。

林友军让她们先走，于是张欣萍一左一右拉着两个孩子上楼梯。

“这楼道的灯都坏了，看不清路……”

林清浅想：“难道我搬家了？”

“我能看见，”张源噔噔噔地跨上楼梯，一路往上跑。

楼梯可黑了，林清浅抓紧了张欣萍的手。在她的心里，一种叫“鬼”的东西逐渐冒了出来。她听说走夜路千万不能回头，她还见过电视里一个正常人突然变成了一只鬼要吃了另一个正常人。林清浅小心地看了一眼张欣萍，“她不会变成鬼吧？不会吧……”然后她又想起大姑在她耳边念叨的话：“相信主，主会保佑你的。”“阿弥陀佛，主，不管你是什么神仙，千万保佑我身边这个阿姨不要变鬼！”

林清浅正低头走着路，突然她的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张打着灯的脸，还有一张嘴，嘴里说着“我……死……得……”

“啊！……啊！啊！”

林清浅不断尖叫，那声音响彻楼道，然后她慌乱地躲到张欣萍的身后。可那个鬼就沾着她不放了，长着大口，吐着舌头追着她。林清浅抓紧了张欣萍的衣服，转着圈地躲那只鬼。

楼梯上的住户打开门问：“怎么回事？”

张欣萍讪笑地说：“小孩子瞎胡闹呢，对不起啊……”住户关上门，张欣萍从张源手中夺过钥匙，然后瞪了一眼张源。张源则笑话林清浅，“被我吓到了，哈哈……”

林清浅心说这个人真坏！

他们一路爬到了五楼，“真够高的……唉……”

这房子是张欣萍跟林友军一起出钱租的。两室一厨一卫一厅。张欣萍和林友军睡一间，他们打算让林清浅和张源两姐妹睡一间。

林清浅从前和林友军租住在一个阁楼里，阁楼的空间极小，林友军一个男人在阁楼里都得猫着腰走路。而父女两连床都没有，就睡在地上，吃饭就在一个折叠象棋桌上吃。父女两面对面，林友军吃饭的时候打一个喷嚏，饭渣子能喷林清浅一头一脸。

张欣萍打开灯，客厅里摆了一堆东西，蚊帐、拖把、床垫、刚组装好的可拆卸衣架，大大小小的包。但是让林清浅眼前一亮的只有一个东西——电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