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刻木牵丝作老翁,鸡皮鹤发与真同。
须臾弄罢寂无事,还似人生一梦中。
[唐]梁锽《咏木老人》
以前,我觉得师兄和我就是漫无目的的走。
走到哪,碰上什么事,能解决的就解决,解决不了的就躲。
但是,可能是我真的笨,我在天亮前醒来,回忆起我们走过的地方,却是从北往南走,而且师兄似乎是要去什么地方。
我问他,他说不就这么随便地走嘛,将来找个适合落脚的地方就不走了,可是什么是适合落脚的地方,他却不说,我觉得我们路过的任何一个差不多的村庄小城都可以落脚,但是师兄总说不对,少了点意思。
所以,我跟着他,就这么走,越来越往南,不过,山水之色也越来越清秀,空气也越来越好倒是真的,慢慢的,就进入了水乡之地,处处绿树成荫,就连人也都越来越水灵。
不过,天气却是热的厉害,已经七月中了。
“师兄,咱们还是要往南走吗?这种时候会不会更热?我可最怕热,不然调头往北吧?”我走一步拖一步地往前走,觉得两眼昏花起来。
“你再忍忍,过几天我们能到水边,就没这么热了,多住几个月天就凉了。”他手搭凉棚地往前看,我迎头看着他的侧面,然后,眼前那片白光就越来越强,整个充斥了我的视线,我看见师兄的嘴还一开一合地在动,却听不清他说什么,然后我看见师兄看向我,然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等我能再看见东西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是在一户人家,有屋顶,有帐子,还有说话的声音。
我坐起来,这是一个很简陋的小木屋,地上还有草,桌椅放在屋角很是破旧,屋顶还有几处透着光,一声声蝉鸣此起彼伏,好在,屋里没那么热,我听见师兄在外面和人说话。
我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却发现我们在半山腰上,远处是群山,木屋的一侧还有个小池塘,正有水从山壁流进去又顺着另一头下了山。一只小狗卧在池塘旁的树荫下吐着舌头看着我。
师兄见我醒了,忙走来看着我问:“好点了?”
在他身后是个白发白须的老头,半弓着身,穿着件白色的薄衫,胸膛露着,皮肤黝黑。
我点点头说:“好些了,这是哪,我们怎么在这儿?”我觉得外面的日头还是刺眼抬手挡着光,那老头忙说:“到池塘边说话去,那凉快。”说完,引着我们坐到池塘边,那只狗走到我脚边来闻我的裤子,我伸手在它的脑袋上摸了摸。
“你那会可能是中暑了,正好这位白大叔路过,带咱们到了这里。”师兄说着指了指老头,从一旁拿了水囊给我。
我谢过老人家接过水囊来喝了几口水,觉得这水倒是甘甜。
“我们白天这个时候也不怎么出屋,我到这里来拿柴,正好遇到你们,二位小师傅是要去哪啊?”白大叔问。
师兄回答他:“我们就是四处云游,将来找个适合的寺院落脚。”师兄说着看了看我,白老头点头应着,那只狗就卧在我身边。
师兄和白大叔说话,我逗狗玩,青天白日之下,突然半空传来一阵闷雷,我忙抬头,发现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回头看向师兄,他也看了看我又去看白大叔,白大叔倒是神情自若地对我们说:“哦,这是在炸山。”
“炸山?”我和师兄异口同声地问了句。
白大叔喝了口水说:“山下城中去年来了一个富商,说这附近的山里有宝贝,就带了些人去炸山,这炸一炮那炸一炮的,啥也没炸出来,可是他不死心,这附近的山都被他炸过来了,你们看那边半山腰就是被他炸的,也不知道找什么宝贝,开始村民们都还去帮忙,他说了,只要炸出宝贝来就跟大家分,这不,一年了,屁也没炸出来,停了大半年了,这又开始了,唉。”
我又看向师兄,接着再转头看见离我们不远的一个小山包果然正冒着浓烟。
而在那小山包往东几里之外,果然也有一座城池,看上去还不小,师兄说:“等再凉些,我们就下山进城,晚上得找地方落脚,对了,白大叔,城里有寺院吗?”
我们回头看向他,白大叔点头说:“有是有,不过嘛,唉,已经不是寺院该有的样子喽,都成了买卖人,做生意精的很呐,我看,十有八九是假和尚,一心只想怎么赚钱,全没了慈悲为怀。”白大叔说着连声叹息。
我和师兄对视着又看向那城里,白大叔似乎是在说我俩,真惭愧,我俩不也是见钱眼开?当然,我们可以说我们不是和尚,就是为了生存,但是,我们穿着僧袍,别人可是当我们是和尚的。
快傍晚时分,我们才告辞了白大叔往山下走,热情的小狗还送了我们一段路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它主人身边去。
“你对动物更有吸引力。”我们一面下山,师兄一面揶揄我,我就当他是羡慕我吧。
我又忽然想,它可能是在崇拜我身体上的那个家伙,我还是个丑八怪,想到这里我不禁哀叹,然后,我就闻到了香味,顿时来了精神。
“啥味?”我问师兄,他抬头抽了抽鼻子说:“像是烤肉的味儿,快走,进城吃香喝辣的去!”说完加速,身后一片烟雾。
我也飞快地跟着他然后在乱草中不知道被什么一下绊倒,一个狗吃屎栽进草丛里,摔的我七荤八素,膝盖生疼,不过好在是在草丛里。
我坐起身来一回头,顿时又吓了我灵魂出壳。
我看见我面前的地上正趴着一个人,头侧向一旁,身上穿着一件白色薄衫,我小心地走过去看他的脸,结果一看,全身立即入冬,因为我怎么看见那个人竟然那么像是白大叔?
他,他不是在山上吗?怎么比我们走的还快?趴在这里干嘛?
这时的师兄可能见我没跟上来又折了回来,拍我的肩膀:“看什……”只说了两个字就停下来,一步站在我面前弯下腰去看地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