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抱着小徒弟回到桃林木屋时,折颜正倚靠在临水的几案边观望星海。
初见着他俩的形容折颜很是吃惊,墨渊只穿着里衣,灰蓝的外袍密密实实地裹着小五,只露出臂弯里如流水倾泄的墨发和一小节白藕似的手臂。
折颜万分庆幸,今夜狐帝和真真不在,否则见着自家兄弟此刻的暧昧模样,他辛苦种下的桃林只怕要保不住。
他那一起长大的兄弟,从小到大板正得不见一丝人气的墨渊,折颜看着心里又悲凉又欢喜,备上好茶好酒,做出一副十足的八卦模样。
听着身后渐近的脚步,懒洋洋地调侃:“舍得出来了?狐帝若见着你这样抱着他家小五,只怕要与你打上几场。”
墨渊弯了弯唇角,并不理会也不接话,看着几案上备好的茶和酒,顿了顿,拿起桃花醉,轻抿了一口。
折颜看了看他,轻叹:“看来你是有话要问了,问吧!你本在闭关静养,此次又是强行出关,墨渊,你可有想过后果?”
墨渊扯了扯嘴角,低声问:“她与夜华,怎会这样?”
折颜伸了伸腰,笑道:“说来也是奇事,你那小徒弟本来欢欢喜喜要成婚的,谁知竟想起了些伤情的过往……事到如今,我只能说,她与夜华,天意弄人啊!”
折颜的语气甚为唏嘘,他低头喝了口酒,再看向墨渊的眼神充满探究,
“墨渊,你如此问,可是分清了你与白浅到底是师徒之情还是儿女之情?”
墨渊低头看着被她的眼泪浸湿的衣袖,心里的钝痛一阵紧过一阵,
沉默良久后抬头,眼中仿佛坠满了星河,一字一顿道:“我与她,已让她等了太久,如今,换我来等,倒也公平。”
上古神族大多长寿,活得久了便觉得世上之事不外如是,还有什么没见过,还有什么是参不透忘不掉历不过的!
像折颜,自诩笑傲风月,悠然自得,一贯觉得缘来缘去,非外力可左右。否则,当年那样年少且美貌且多情的自己,为何到底是没拼过白止那个不解风情的愣小子。但他认为自己即使伤情,也伤得比别个有情调有章法。
可是,纵然他活了三十几万年,却没见过墨渊这种伤情,明明五内俱焚可面上始终淡然。
折颜不由得叹气,“当年我送小五去昆仑虚拜你为师,委实没想过会是如今的局面,我以为你与她终是要在一处的,这世间之事啊,终是难料!”
墨渊神色黯然,拿起酒缓缓饮着,
折颜看他不说话,语气颇有些调笑,“你说你,堂堂一个父神嫡子,掌乐司战,戎马倥偬了大半生,怎的连只小狐狸也捂不住,生生与她错过这些年。”
墨渊带着一丝苦笑,修长的手指抚着几案上的落花,有些神思不属,而他的语调从未如此伤感,“我只是没想过,会来不及。”
低哑的嗓音,沉沉如水,让夜色也凄凉起来,
折颜听了难过,温声劝道:“如今小五虽未与夜华退婚,但也算有了定论,你那小十七平常虽不大着调,于风月上也是个外行,但做事却一向利落。而且狐帝已决定三日后让她去凡界历练,你与她告别后回昆仑虚好生闭关修养,左右已经错过了八九万年,也不差这十年八载的。”
墨渊闻言,怔了怔,“下凡界历练?”
折颜点头,“不错,父神教导的课业,我们都历练过,青丘白家子孙个个成才都得益于这种历练。小五这七万年日日守着你,每月一碗心头血滋养你的仙身,狐帝狐后怜惜这个小女儿,这才拖到如今。”
顿了一会儿,折颜问他,“你可是舍不得?”
墨渊握着手心里的点点落花,望着木屋里飘忽不定的烛火,格外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