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两位门生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来劲，已全然将家规抛至脑后，我没有上前制止他们，连想进后山的念头都打消了。

无声吐出一口浊气后，我悄然转身，暗自腹诽：害人害己，明月啊明月，你还真是害人害己！

离开后山以后，我原是要去藏书阁的，死不掉，也就不想死了，银河的那头并不是魏婴蓝湛，或许，死了就真的只是死了。

我想去藏书阁，翻阅尘封的古籍，想入禁书室，寻一寻可用之法。可不知为何，我的脑海中一直浮现出蓝湛背脊挺直跪在祠堂中的画面。

他一个人，默默地面对着众多长辈宗亲的训斥和责难。

我犯的错，却要他独自承担。

于是，我咬了咬牙，转身朝着蓝氏祠堂走去，一路上我不停地告诫自己：我不是想去见蓝湛，我不是想见蓝湛的，我真的……不是想见那个蓝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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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巡逻的门生，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祠堂附近，远远望去，堂内坐满了蓝氏宗亲和长辈，叔父也在其中，却不见兄长和蓝湛的身影。

我躲在外墙的墙壁与柱子中间，稍稍松了口气。

祠堂内，只听一长辈语重心长说道：“忘机对她已情根深种，只怕将来会步他父亲的后尘呐！启仁，此等事绝不能再发生！”

蓝启仁捋着山羊须，道：“拜过天地入了族谱，她便是我蓝氏中人，是忘机明媒正娶的结发之妻！夫妻本为一体，忘机又岂止是情根深种。”

“那就只能任由她，将忘机的名誉，将我姑苏蓝氏百年的声誉毁于一旦吗？”

蓝启仁道：“在座诸位都知晓忘机的秉性，再加上之前彩衣镇一疫，我相信明月并非是大奸大恶之人。只不过，她身世过于离奇，所言也都扑朔迷离，近日举动更是……”

蓝启仁摇头叹了叹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一叔伯道：“明月所寻的那位魏先生，忘机可曾向你提及？”

“未曾提及。”蓝启仁道：“忘机对此似乎并不知情。”

“只怕到了如今，你那个好侄儿好学生都不知道明月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作出那般极端之举！”

“唉～”场内另一长辈长吁一声，道：“事已至此，我等在此揣测毫无意义，且等她养好了身体，到那时再议不迟，对忘机对蓝氏，明月终归是要有所交代的。”

交代？交代什么？对你们我有什么可交代的！我的身世来历，在与蓝湛大婚前，就已经向叔父坦诚了，你们爱信不信！

独独是对蓝湛……

事到如今，我已无法面对蓝湛。

我从未向他提及过魏婴，以前没有，如今就更不会了。

这里并没有魏婴，而我也随时都可能离去，又何必徒增他的烦恼。

开头那位长辈厉声道：“若是她知错能改，将身世来历和盘托出，如实相告，不论她以前是什么人，只要从此修身养性安守本分，姑且可以给她一次机会。若是她仍旧疯疯癫癫，胡言乱语，做些出格之事，我蓝氏便留她不得了！”

堂内众人皆点头呼应，我轻笑一声，转身离开了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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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湛不在祠堂，那他会在哪里？我在云深不知处漫无目的地闲逛，希望能见到蓝湛的身影。

走到冥室附近，忽闻一阵叽叽喳喳的嘈杂声，我下意识躲进了冥室侧面的假山后，探头一看，原来是那帮听学的世家子弟，看样子刚从冥室出来，个个灰头土脸，模样不甚狼狈。

一名少年道：“刚刚真是惊险万分，好彩有蓝氏双璧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另一名少年道：“也不知道泽芜君从哪儿弄回来的凶兽，竟然那么凶狠，还好含光君及时赶到，你们刚刚都看清了没？那剑法真可谓是出神入化，都是同样的年纪，这蓝二公子怎么就那么厉害！”

聂怀桑高声道：“可不是嘛，我刚刚差点没被吓死！你还别说，这蓝二公子真真是风华绝世！我听说，许多世家的美貌仙子也都是慕名而来，都想借着听学的机会一睹蓝氏双璧的风采！”

江晚吟嗤笑道：“那她们恐怕是要失望了，蓝二公子已有婚配，泽芜君是蓝氏家主宗务繁忙，听学到现在，我们不也只见过一两次么！”

“啧啧啧……”聂怀桑道：“还真是想不到，这蓝二公子如此清冷出尘不苟言笑，竟然会是咱们之中最早成亲的！”

江晚吟道：“那有什么，人家有福气呗！”

“江兄此言差矣！”一名少年上前道：“这可不见得是什么福气，娶了那样一位夫人，是晦气还差不多！”

“哎哎哎……”聂怀桑挤上前来，拍了拍那名少年，说道：“我说楚兄，前几日你还说蓝二夫人美若天仙，与含光君甚是登对，实乃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怎的今日竟又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名少年接着道：“此一时彼一时嘛聂兄，你们也都看见了，那蓝二夫人忽然就疯了，一点征兆都没有，姑苏蓝氏是仙门望族，出了这种丑事，那蓝先生胡子都气歪了！这事儿啊，都已经传遍修真界了！含光君颜面扫地，还不是那疯女人惹的祸，都说红颜祸水，照我说，她就是个祸害！”

那名少年还欲再说什么，忽然之间，两瓣嘴唇上下粘在了一起，再说不出话来。

众人心知有异，齐齐转头朝后看，果然，见蓝湛一身白衣若雪，背着避尘站在冥室前，正板着脸冷飕飕地看着他们。

众人被蓝湛看得后背发凉，皆是一惊！

蓝湛走到众人身前，冷冷道：“云深不知处内不可背后语人是非，尔等自行到戒律堂领罚！”临走前还不忘狠狠地给了那位楚公子一记眼刀。

看着那个衣带飘飘仙气凌然的背影，我心中一阵酸楚，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忽然就滴到了手背上，我吸了吸鼻子，随手在脸上胡乱揩了一把。

蓝湛啊蓝湛，你真是个傻子！

所有人都把我当怪胎当疯子的时候，你就该跟我划清界限才对，他们说的没错，我是你身上的污点，我就是个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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