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浅的目光往那殿中看去,白衣的舞姬们正扮作芙蕖花的白花瓣,正中间托了个黄衣的少女。那女子乍看并无甚奇特之处,形貌间倒略略寻得出几分东海水君的影子来。
白浅难免转过头去看几眼东海水君。
他咳嗽一声,尴尬笑道:“正是舍妹。”
东海水君那舍妹如今正眼巴巴地望着坐在白浅旁桌的夜华君,目光热切又沉寂,哀伤又欢愉。
夜华把着酒盏纹丝不动,一瞬间倒又变做了冷漠神君。
这是唱的哪一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善感女碰上冷郎君,妾身有心做那藤绕树,无奈郎心如铁妾身真无辜?
白浅满意点头,却是一出好戏。自斟一杯酒,看得挺快活。正到兴味处,丝竹却嘎然而止,东海水君那舍妹朝了夜华的方向拜过一拜,便在众舞姬的簇拥下飘然离去。
南离转过头来看白浅:“很失望?”
白浅摸了摸面皮,打了个干哈哈:“有么?”
又熬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宴罢,本应各各散去。
各路神仙恰来拱手道别,白浅南离迈出大殿。
因丢了迷谷枝桠,再则夜色又黑,能在入更前绕出东海已是近来积了大德,如此,南离又想到白浅的路痴,无奈陪同送白浅到青丘去了。
半道上路过夏州,白浅想起天吴的墓地正在此处,南离也便顺道去拜了一拜。
远古神袛容貌大多出众,天吴是个异数。容貌既不出众,便在数量上弥补,是以他有八颗人头。白浅当年还在昆仑虚学艺时,和他交情很不错。奈何其后远古神袛应劫,他便也葬身在荒火天雷之中。听说他应劫之事,白浅急慌慌从青丘赶来夏州,他却已只留了一具白骨。
因在夏州耽搁了半日,回到青丘已是正午。
白浅两只脚将将着地,便见迷谷从狐狸洞里钻出来。
“姑姑,你回来了呀,这位……”
“这是南离帝君。”
“迷谷见过帝君。”
“嗯。”
白浅看了看天色:“这天色也晚了,君上不如留下来吃床吧?”
南离微微思量后,轻启朱唇:“可。”
狐狸洞已好几日不曾开伙,白浅转身问迷谷道:“你那里可曾留些饭食?”
迷谷赧然道:“不,不曾。”
白浅奇道:“凤九最近不是做了你饭搭子,日日来给你做饭的么,难不成回她爹娘的洞府了?”
他神色郁郁:“半年前她说要去凡间报一趟恩,早拾掇拾掇走了,许久也不曾回来,天晓得是不是被她那恩人羁留住了,怕下次她回来,手边却要牵个小狐狸崽子。”
白浅点头唔了一唔。
一旁的迷谷道:“姑姑,中午吃枇杷吧?”
“走吧,我们一起去。”
白浅南离尾随他来到东边市集上。
贩果品的小仙们见白浅都停下手中活计,恭顺地唤一声姑姑,甚懂礼。
其间不乏鹤发鸡皮的老人家,当然与我比起来,他们尚算很年轻。
今年枇杷丰收,一摞一摞垒在竹筐子里,呈于市井上,煞是可爱。
竹筐子后面种枇杷的小仙们都是愁的很。既是大丰收,他们的枇杷便都只能拿来贱卖,高兴不起来,倒也很合情理。
迷谷货比三家,看了半天,又挨个尝了尝,指着一只墨绿的竹筐与我和糯米团子道:“就在这一家挑半框吧。”
迷谷择果品菜蔬的水准是凤九亲自调教出来的,白浅自然对他信任得很。当下点了头,蹲在竹框子跟前,开始细细挑选。
正挑得很好,半路上插进来一只手,骨节甚分明,也十分修长。白浅以为是迷谷,便往旁边让了让。却不想那手偏来与我作对,专抢我手里已经挑拣出来的。我才觉着不对,顺着那绯色的衣袖往上看——南离。
她那一张脸瘫成那个样子,真是十分地要命:“中午就吃这个?”
白浅想了想,觉得南离既是来青丘做客,纵然是个不速之客,然青丘素来是个礼仪之邦,自然不应当与他计较,必得拿出点做主人家的风度,便也盈盈然笑了回去:“对啊!”
南离没言语,撑着额头盯了我半晌,一把拽过白浅的手:“这附近哪里能找到些肉食菜蔬?”
白浅我呆了一呆,已经被他牵着走了。后面迷谷急急朝我喊:“姑姑,这半框子枇杷倒是要还是不要?”
南离走得甚快,白浅摇摇晃晃与他挥手:“要,挑了半天,白的便宜了旁人,怎么不要?”
今日这趟集赶得委实好。
不多时,东南西北四个市都晓得,有个长得颇不错的男人住到了他们君上的洞府中。
南·平胸·离:……
青丘太平久了,连白真的坐骑毕方鸟走失这事,也够这些小仙散仙地根仙嚼三年的舌头。这厢得了白浅这件八卦,他们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北市上打鱼的一头灰狼竟将一篓子鱼齐齐送了白浅,呵呵道:“几条鱼罢了,几条鱼罢了,姑姑炖了,多将养将养身子。”
迷谷接过篓子抿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