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唐舞麟,一个普通的社畜,做着普通的工作,拿着普通的工资,过着普通的生活,一切都很普通。但是我谈了一个不普通的女朋友,她是一个很好的女人,为了在这座大城市买房,有个我们的家,我拼命工作,每天干到深夜才能回家,那时她已经睡着了,以至于我们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见面的机会却寥寥无几,为了不打扰我工作也很少发消息……
这天上班时,我收到了她的消息,准确的说,应该是医院向我传达她的消息。
“唐先生,这里是市医院,古月娜小姐因在我院不治身亡,请您来一趟吧。”
再次见到她时,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一旁护士惋惜道:“这么年轻就自寻短见……”
“她已经活了很久了……对于一个重度抑郁症患者来说……”
她是一个特殊的女人。
与她相遇的那年,我刚刚来到这座城市,找到一份工作,每天低声下气的讨生活,下班后常常到一家小众的咖啡店放松一下。因为客人很少,我也有了固定座位。某天,一个陌生女人占据了属于我的位子,迫使我不得不坐在旁边的位置。出于对自己座位的思念,我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她长得很美,气质出尘,不食人间烟火,只是一眼便让人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原谅的了,因此我原谅了她私自占用我的专属座位。
照理来说,美女身边应该会有很多拥簇者,比如闺蜜、舔狗……可她只有孤身一人,这也引起了我的好奇。
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坐在那里,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咖啡渐渐变得冰冷,随后一饮而尽,又看着空杯子发呆。而我就在后面看着她发呆,好在这家咖啡店的生意差得可以,店内只有我们两个客人,老板不会将我们赶走给其他客人腾位子。
足足两个小时她才起身离开,却不慎将自己的包包落在位子上。其实我大可以一走了之,却鬼使神差般的拿起包追上她……或许是见色起意,也可能是缘分的驱使……总之,我向她搭讪了。
“小姐,你的包忘拿了。”
她看看我,又看了看我手中的包,迟疑几秒才伸出手想要接过包包,我却将包藏到自己身后,笑道:“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是不是得请我吃个饭……”
起先我以为她只是不爱说话,正好我需要一个倾听者发发牢骚,天天下班便缠着她说这说那,把我从小到大的事都说了一遍……渐渐的,我发现她只是不太善于交流,并且总是下意识的回避陌生人的接触……
我向公司请了三天假办理她的丧事,全程都只有我一个人,她也有亲人,虽然可有可无,我还是将古月娜的死讯告诉他们,不出意料的没有半点回应……
她是割腕自杀的,还是住在隔壁的房东闻到房内传来的血腥味报警将她送去医院的,否则得等到我下班回家……自她死后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捧着我们的合照发呆,一发就是几个小时,在整理她的遗物时,我发现了床头柜的笔记本,上面字迹工整清秀,一笔一划的记录了我们的生活。
“2018年8月27日 雨 虽然是雨天,但是我遇到了太阳,他很温暖,驱散了阴霾。”
“2019年7月15日 晴 我与太阳在一起了。”后面还附带了一个带笑脸的向日葵,应该是她自己。
“2020年1月1日 晴 太阳说要给我一个家,他不知道,向日葵只需要一个花盆就能生活。”
“2021年12月23日 雪 僵尸来了,他们啃食向日葵,但是太阳把他们赶走了。”我仔细回想了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想起正好是2021年的第一场雪那天,她的父母找上门,开口便是要钱,不给便在门前撒泼打滚,当时古月娜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一个木头人,还是我找来保安将他们赶走,最后将我们的所有积蓄转给他们才算作罢。
“2022年2月15日 雨 太阳要加班,没时间照耀向日葵了,可是向日葵没有太阳就会枯萎。”后面跟着一个哭脸,同时我注意到这页的字迹有些模糊,像是被水化开一样……
“2023年8月27日 晴 今天是向日葵遇见太阳的第五年,已经足够了……向日葵的花期也应该结束了……不知道太阳升起时没见到向日葵会不会伤心……”
我从不知道古月娜还有写日记的习惯,里面记录了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各种记忆碎片在我眼前闪过,从她的视角看待我们的生活也别有一番趣味。
在我向她告白那天,她告诉我了她的病情,只不过我相信现代的医疗技术足够发达可以治好她,最近几年她表现的就像一个正常女人,我以为她已经好了,却没注意她的药瓶已经很多年没有换过……
我辞掉了工作,带着她的日记本到了她的家乡。第一站,我去了她曾经的家,一个集脏乱差于一体的小区,她曾经的家门前被人泼了红油漆,写着欠债还钱等字样。
我伸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男人的怒吼声:“我都他妈说了没钱了,还要怎样!”
“叔叔,是我,唐舞麟。”
大门一下子推开,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讪笑着让我进门,谄媚道:“小唐来了啊,是要跟娜娜结婚了吧,彩礼……”
“娜娜死了……”
男人顿时变了脸色,奋力掐住我的脖子,吼道:“你他妈说什么?我女儿死了?!那谁还能给我钱?那些讨债的会杀了我的!”
“我想要娜娜的东西……”
“想要?花钱买啊!给我二十万,你全部拿走!”他的眼里只有对金钱的渴望,全然没有一点对女儿离世的伤痛,在他眼中女儿不过是一个提款机器,方便他还上赌债,再继续欠债……
我将一张银行卡扔在地上,他就像一条见了屎的野狗,扑上去抓住银行卡,仿佛见到了救世主。我不再看他,转头进了一个阴暗逼仄的房间,没有窗户,里面仅有一个地铺,以及墙上的一幅画。画上是一株生在阴影中的向日葵,旁边还写上了她自己的名字……
我拿上画,去了第二站,她上的学校。她曾经告诉过我的地方,我找到她当时的班主任,问起关于古月娜的事。年近花甲的女人扶了扶眼镜,仔细端详我手中的照片,许久才叹道:“原来是这孩子,她的脾气奇怪得很,从来不跟人说话,喊了她也不搭理人……好像还被霸凌过来着……不过事情没有闹大,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第三站,我去了自己的家乡,她一直想去的地方,原计划我们结婚时就会一起来这里度蜜月,只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我抱着她的日记,在海边坐了一天一夜,看到日出日落,我的双眼干涩,却流不出一滴眼泪滋润,也许在我出发前就已经流干了……她说她没有见过海,也算是了却了她的一桩心愿吧。
最后,我把关于她的一切都埋在郊外的山坡上,在旁边种了一株向日葵。
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却无心躲避,只是躺在山坡上,接受着雨水的冲刷,沉沉睡去……
如有来生,我希望她能像这株向日葵一样,向阳而生,每日沐浴阳光,世间的一切阴暗都与她无关,她可以在阳光下茁壮成长……而我,愿意做那照亮她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