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又是一个周未，莫非早早出了门，又到咨询的日子了，天上飘着雪，地面上盖着薄薄的一层，小北风凛凛地刮着，吹的脑门清清凉凉的。莫非喜欢这种不凶狠的冷，他紧了紧黑羽绒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心情非常好，路上的行人也都很快乐。下雪是种仪式吧，下了雪，地变干净了，天变干净了，人也变干净了。雪是对人间的大洗涤，雨没有这种效果，因为雨没有冷的背景，也没有这刺穿灵魂的白。如果人间是块黑板多好，写坏了就擦掉，再写上正确答案，也许就是一块黑板，莫非想自己的足迹是什么样的。某一天，时间就把自己擦掉了，一切的一切，就像没存在过一样。想到这，莫非叹了一口气，吐出的白气立刻散掉了，忽然就感到寂寞在凝视着自己，自己要被寂寞的深渊吞掉了，要是英子在身边多好，她的手很有力，不会让他在时空中迷失。可是英子像落在他嘴角的雪花，遇到了一刹那，然后就永远消失了。莫非耸了耸肩，他想让身体再暖一些，他知道自己一直冷，冷到骨髓，所以英子冻跑了，她也不是天使，是个需要暖的女人，而莫非没有暖，他像在丛林中进化中的猿猴，只感到恐怖，四处都是杀机。莫非的冷是天生的吗?还是被人间冻坏了?谁知道，莫非一边走一边想，也许咨询师可以告诉他，为什么他是个冰人。

咨询师静静地看着莫非，莫非一下子放松下来，咨询室里时间仿佛是静止的，蓝花瓶里的腊梅很优雅地吐着芳香，书架上的书惬意地立在那里，这房间里的一切都让人舒服，莫非一下子明白了优雅这个词，眼前的咨询师穿的平常，样子也平常，但那逸出来的优雅无人可比，这是一个和生命源头连接的女人，所以她活得如此饱满。莫非知道他采一屋腊梅，买一房子书，也找不到这种氛围。

“我常常感到冷，仿佛我的一年四季天天在下雪。我不知道怎么变得暖和，我觉得你这里特温暖。说说你怎么做到的，行吗?”莫非说。咨询师笑了笑，说:“你是说你总被生活冻着吗?是的，生活和外面的天气一样，刮风下雨，风和日丽。我们需要房子，精神世界，自然万物，衣服被子，朋友亲人爱人，否则我们就被扔在外面。云游的和尚总能四处为家，是有信仰和大爱，一个人什么都不准备，把自己交给外面是会受伤的。你为什么让生活冻伤你?”莫非摇摇头，说:“房子给了温暖也变成了牢房，精神世界是信仰也是自我麻醉，衣服被子给了温暖也成了负累，人总想把你当手段，爱的后面是伤害。”咨询师点头说:“是呀，任何一种人或物都可能变成伤害，重要的是我们不是被动的，我们可以主动选择，每个人都可以选择，当你不舒服的时候就换种姿态。不要被外物奴役。”…

从咨询室出来，莫非看着漫天的雪笑了，心说，你下你的吧，我在我的棉袄里欣赏你的冷，你冷你的吧!我爱你，也爱你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