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意

第二天起来很晚了，这是我这几年来第一次懒床。怀里的女孩子睡的沉，没舍得叫醒她。就这样，一个睡，睡的可人，一个看，看的入迷。

“嗯？长歌，几点了？”荟南迷迷糊糊醒来了。

“十点了，不早了。”醒着抱着她四个小时，胳膊有点麻了。

我先出的房间，洗漱完了之后发现荟南还穿着睡衣，站在我房间的大镜子前说着：“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问完后又捏着嗓子说“当然是你呀，尹小姐。”说完她就笑了，像个小孩子。

我没有忍住也笑了出来，结果她幽幽的盯着我看。

“怎……怎么了？”这眼神，恨不得把我吃了一般。

“没事。”谁知道她会像个没事人一样转身就走。刚刚真是给我吓到了。

我没有问她昨天的事，是她自己告诉我的。

她其实和我一样，从小体弱多病，家里为了给她治疗花光了所有的钱，病才好个差不多。但是她身子骨很差，经常生病，需要做手术。她们家当时真的是没有钱了，也没有亲戚愿意再借给她家钱了。

她妈妈是个好强的女人，每天累死累活的，就为了给她女儿一个好的童年。但是荟南的病不断变化，好了又会有别的病，他们一家都开始落魄。

于是她妈妈开始酗酒，也不怎么管她了，每天还要她照顾这个家。

后来有了个弟弟，她妈妈有些好转了，但没几天又开始酗酒，似乎饮酒成瘾。这时候，荟南就成了家里唯一的支柱。当时她还只是个孩子……

“刚开始那段时间，有一次妈妈喝醉了就对我说：‘荟南，咱们不哭！咱们——不要哭！咱不服输！’”她哭了，她觉得她就是个累赘，直到她弟弟出现，她才放弃了自暴自弃。这个家需要她。

她爸爸是个弱小的男人，什么事都依着她妈妈，从来不敢违抗。

很佩服她，这么艰难的活了下来。

她说：“困难没什么，熬过来就好了，主要要看你的心。看它想不想再走下去。”

心疼，以前觉得自己很可怜，想想我还真是矫情。

她看起来是笑着的，但我知道，她难过。我也难过……

昨天晚上，她妈妈又出去喝酒，又是她把她送回去的。当时她妈妈手里拿了个酒瓶，路上耍酒疯，把酒瓶摔了，玻璃渣子不小心划到了荟南的脸。把妈妈送回去之后她就过来了，真的想象不到她在遇到我之前是怎么睡在家门口的……

心如刀绞，本想安慰她的我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先哭了。

她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抱着我，说“不要哭呀，没事的，反正都过去了。”

她告诉我“命若飘蓬，你要微笑才好。”

是啊，命若飘蓬，大概微笑才是唯一的面对方式吧。

姐姐回来了，她一早就出去买饭了，回来看见穿着睡衣懵在原地的荟南和不停擦泪的我，疑惑的看了一眼。

“这……小尹，你欺负小歌了？”她有点搞不懂现在的状况。

“没，没有。是我自己哭的。”

“唉，好了，小歌。不要哭，姐姐在呢。”

那时候还真是矫情，不过还真是羡慕那时候的单纯。多年以后的我再哭，也听不到她们的安慰了……

荟南回去了，我本来是想留住她的，但是她说她弟弟还在家，我就放她走了。

楼下的男生又来了。

“余长歌！我喜欢你！”

刚到大门口，就看见崔羽飞了，每天对着我们家窗户喊几乎成了他的雷打不动。

崔羽飞是三班的，我是二班的。按理说他并不应该认识我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喜欢我这样一个差劲的人。

他是一个很阳光的男生，成绩好，长相好，体育好，音乐好，反正就是哪都好。被认为是“全校女生暗恋对象”他有多优秀他是知道的。我也有问过他为什么喜欢我，他说我看起来想让人保护，他就没来由的喜欢我。

搞不懂，我觉得我没什么好的，简直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去去去，别烦我们家小歌！我的，懂？”姐姐很霸道的将我占为己有，对崔羽飞的告白还是那么不屑。

崔羽飞转头就跑，我知道，他有勇气告白，没有勇气见我。

他跑太急了，撞上了一个小男生。

“可安？你怎么在这？”荟南说道。

眼前这个男生，软软糯糯的样子，招人喜的那种，看起来就觉得很乖。

“是妈妈，她有你的手机定位。”声音也是软软糯糯的。

“什……什么……”荟南有些难以接受，原来她的妈妈一直对她的生活监控着。想到这，我浑身一阵恶寒，真的没有想到她妈妈会这么……

“姐姐不怕，妈妈应该只是担心你。”她的弟弟和她一样，很乖。

“余长歌，这是……你朋友？”崔羽飞这个胆小鬼，现在敢过来了。

“嗯，是我朋友。”

“那……明天再联系，再见。”他逃似的跑了，真的搞不懂他。

荟南说她害怕，我和姐姐就陪她回家。尹可安静静的跟在身后，这样子，肯定是有事。我们问他，他也不说。

现在是夏天，刚入夏的天气暖不了多少，我看见荟南在发抖。我和她肩并肩走着，手悄悄握上她的。她整个人一震，眼眶红了。

心疼，后悔没有吃药……

他们家是个小平房，有点破烂，但环境还是不错的。

“小崽子，你还知道回来！啊？去哪了？！有本事你别回来啊！”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会那么害怕了，她妈妈真的很可怕。可安躲在姐姐身后，那样子，要多害怕有多害怕，真的让人很心疼。

“妈，我……”

“哟，还带了别的小孩啊，给你撑面子？翅膀硬了是不是？嗯？！”

一个巴掌就要下来，身体本能反应，我死死的把荟南护在身后。

疼痛并没有降临在我脸上，姐姐拉住了这疯女人的手，狠狠甩了出去。

“像你这样的人，就不配为人母！”

“你，你说什么？！”她声音开始变弱。嗯，她也只是一个担心孩子的母亲，她唯一做错的就是太极端了。

疯了一般，她又哭又笑。许久后，跪在我们面前，不停的对着她的孩子说着对不起。唉，她还是把自己逼的太紧了，无路可退。

他们不忍心，自己的母亲跪在面前，一幅狼狈的样子。真的难以想象面前这个人是以前教会他们坚强的母亲。

大概只是在发酒疯吧，一会之后，她冷静了下来，狼狈的给我们道着歉，都是“见笑了、很抱歉、麻烦了”之类的话，她其实还是很有礼貌的。

荟南说，她没事，叫我们走。她还对我微微一笑。她真的听话的让人心疼，和她弟弟也是一样。

以前我总是矫情的觉得自己很可怜，但现在，我好像看懂了什么。当你亲眼看到一个发了疯的母亲和两个饱受折磨的孩子，面对生活时的挣扎时，也许也会和我一样吧。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

是错觉吗？总感觉我一直在发病，也感觉……我好像是喜欢荟南的。

嗯，她很好。是我喜欢的。尽管这么说让我比较像变态。

这个夏天并不好，但我遇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