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面前的衣袖挡住了这血腥的一幕，也挡住了喷溅出来的鲜血。
刚才退后的手下立即赶过来清理现场。
你从怀中掏出手帕，仔细地擦拭着谢危衣袖上的血渍。
顾星然先简单处理一下，回去换了吧。
谢危胆子倒不小。
顾星然怕先生投鼠忌器，不好射杀。
谢危快回家吧，想来燕临听说这里的事已经着急了。
顾星然好。
刚刚有过一次刺杀，且有剑书护送，到燕府的路途很是顺利。
刚下马车，燕临便冲出来握住你的肩膀来回打量了一圈。
燕临怎么样？没伤到吧？都怪我不好，该去接你的。
顾星然兄长放心，一点事都没有。
燕临闻言无奈地抚着你的脑袋笑笑。
燕临今日你受了惊吓，该回家早早地睡上一觉，养养神。
顾星然我竟不知兄长原是如此重色轻友…不对，重色轻妹！宁宁早就告诉我兄长今日邀她烤肉，不曾想刚一进门，便被兄长打发回房。哎，我竟如此没有口福。
燕临曲起手指，原本的轻抚变做一个狠敲落在头上。
顾星然嗷！
燕临死丫头竟学会调侃我了！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回去收拾，否则我和宁宁就把你的那份都吃光。
顾星然放心吧，定不会辜负兄长的一番好意。
你边笑边跑回房，关上门的一刹那，笑容却忍不住落寞起来。
顾星然我不会辜负你们的恩情，这次我一定会护住燕家的。
收拾妥当后，你出门向院中走时，却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谢危身着一袭墨蓝色衣衫正抚着院中一棵光秃秃的桂花树。神情落寞又带着些怀念，仿佛那是一位一别多年变了模样的老朋友。
谢危注意到旁边炽热的视线，收回手后又恢复成以往温和疏离的模样。
顾星然听兄长说，那是燕夫人出嫁前所植，只是她过世后，便再没有开过花。
谢危是啊，倒是可惜了。
顾星然根还没死，就又再次枝繁叶茂的一日。只需且听风吟，静待花开。
谢危转头注视着你，神情复杂。
顾星然还未问先生怎会来此？总该不会是放心不下学生，特意来瞧的吧？
谢危入宫伴读后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你笑了笑，跟上他的脚步。想必是燕临叫他来此，只是遇到个刺客弄脏了他的衣袖。否则方才怕是就与你一道回来了。
你万万没想到，竟会有这么尴尬的饭局。你与谢危坐在一侧，盯着周寅之。姜雪宁与周寅之坐在另一侧，注视着谢危。只有一个想法——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唯一专注吃的怕是只有你的傻兄长了。
趁姜雪宁支开周寅之，你拉了拉燕临的衣袖，与他小声交流。
顾星然你可知这人是谁？
燕临我是离京之前见他的。不卑不亢，沉得住气，可能因为本是锦衣卫，对朝中大小事情都很了解，应该是个能办事的。只是我觉得这人堪用，倒不仅仅因为此。近来有件跟他有关的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
顾星然说来听听。
燕临此人养了一匹好马，甚是喜爱，每日都要自己亲自喂，京城里没什么开阔地界儿，若有时间还要带去京郊跑马。可前不久他在卫所里处理公务时，家里忽然来了小童急传说他的马病了，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此人当即向长官告假，回家看过那马之后，竟然拔了自己佩刀亲手把马给杀了。
燕临第二日他去镇抚司，长官问他，他说，马死了，我杀的。长官大为诧异，问他缘由。他竟说，这匹马他养了两年多，便如自己亲人一般，可马儿患病，他实不忍见它痛苦，索性给它个痛快，免去一番折磨，也算还了那马跟他两年多的情谊。
燕临这一番说辞真假不好说，可杀马的事不假。这人行事之果决利落，可见一斑。近来圣上有意将刑狱之事放给锦衣卫来处置，可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这原本掌管刑狱之事的三法司，都有很大的意见。这回那个刑科给事中弹劾周千户，正好给了三法司借题发挥的机会，圣上也扛不住众口悠悠，前些日已撤了周千户的官品。我着人在朝中打点过了，这缺落在周寅之身上刚好。
顾星然既然真假不好说，便说明此人连爱马都能一刀毙命，可见其狠厉果决。我不大喜欢他，你立刻让他离你还有燕家远远的。
燕临这是怎么了？难得见你这么讨厌一个人，居然都耍起大小姐无理取闹的脾气来了。
前世燕临与谢危攻破皇城后，先解决的便是周寅之与薛家。
薛家自不必说，只是周寅之被谢危乱箭射死后，被燕临斩其头颅挂于城墙上，可见其恨意。
前世周寅之是被姜雪宁引荐给燕临的，后来燕家覆灭，他却一路平步青云。加上方才燕临的说辞，想来燕家灭门定与他有关。这样一条毒蛇，绝不能靠近燕家。
燕临先前宁宁也与我说过，倒是没提起不想看到他。不过你若不喜欢，我便再不与他来往。
你不由得有些诧异，上次引荐周寅之的姜雪宁居然会提醒燕临。
突然，姜雪宁猛地站起来躲到一边，而躲得正是附身加碳的谢危。
燕临想不到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宁宁居然会害怕谢先生。
送谢危与周寅之离开后，你支开燕临，单独和姜雪宁进了自己房间。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一定要问清楚。
燕临有什么事是我还不能听的啊？
顾星然自是女儿家的私房话，兄长莫要多问。
你调笑着将燕临关在门外，转身神情却凝重起来。
姜雪宁有什么私房话要对我说啊？
顾星然皇后娘娘。
姜雪宁的笑容瞬间转变为惊讶，看见她这副模样，你知道自己猜对了。
姜雪宁你，你是何时……
顾星然课上睡着惊醒的那次。
顾星然姚惜的事出现后我就有些奇怪，这时候的姜雪宁应从未见过张遮。而你的性情我也是了解的，不会去单独认识这样一位刑部小官，更何况忍不住为他出头。
顾星然如果是上辈子愿意为张遮舍弃性命的皇后娘娘，那就不奇怪了。
顾星然且我听闻这段时间姜府二姑娘性情大变，收拾了府中的奴才，不再以一袭男装和兄长出去鬼混。
顾星然今日周寅之的事更加深了我的判断，你告知兄长提防此人，又不说让他离开。便是想利用他扭转燕家的局面。
顾星然细细想来，倒是我一叶障目，竟忘了除他之外还会有旁人。周寅之起码还是明处的。
姜雪宁苦笑一声。
姜雪宁我果然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只是我想问一句，你与谢危，与燕临究竟是何关系？
姜雪宁我记得上辈子你为燕家拼死犯案，我还记得谢危与燕临攻入皇城时唯独对你很是亲厚，所以你才能在守卫森严的宁安宫随意出入，时常来看我。
姜雪宁燕临我不奇怪，可是谢危他一向表面温柔，内里却是一副魔鬼般的心肠，也对你没有丝毫阻拦。
顾星然与谢危算是暂时的盟友吧。而燕临自是我的兄长，且永远都是。
姜雪宁我知道你不会害燕家，但是谢危，这人始终让人看不透。我怕你被他利用。
你上前握住姜雪宁的双手。
顾星然再也不会了。
姜雪宁我原以为那些记忆就像一场梦，如今梦醒，只余我一人承担着梦中的感情和记忆。不曾想你也是如此。
顾星然是啊。这次姜雪宁，咱们一定可以闯出一条新的路来。
姜雪宁嗯。
姜雪宁只是燕临这边……我已经告诉周寅之将实情告诉他了。
顾星然也好，兄长也是时候承担起这份责任了。
第二日，燕临便把自己关在屋里，称病不出。你不顾阻拦推门而入，见到的却是颓废地坐在地上的燕临和散落周围的酒瓶。
你走近他身边，握住他的手臂试图将他拉起来。
燕临你早就知道了？
顾星然是。
燕临果然，只有我整日活得糊里糊涂，连燕家已经危在旦夕都不知道。
顾星然那你可知，我宁愿你永远都活得这样稀里糊涂，做那个潇洒肆意的世子殿下。
燕临如今现实已经不能让我那样做了。
燕临抬起头反握住你的手腕。
燕临答应我，若有一日家门遭难，一定要与燕家脱离得干干净净。
顾星然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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